小说吧

三年

午后,天穹灰蒙,谭慕妍在回家的半路,一场大雪就落下了。

披着大红的斗篷经过前厅的茶室,谭定正在待客,听到声音,谭慕妍也辨出来的,是谭定的好友李应。

谭定张口,向李应借钱了,当天李应说,那笔钱要筹措一番,今日有了,便给谭定送过来了,这种事情谭慕妍就不知道了,经过了茶室,到了父母居所,田桐不在,去隔壁看谭晚秋母女去了,门口的条案上放了一个很大的锦盒,锦盒不是全新的,谭慕妍随手打开了,是之前谭定放在茶室用的一套茶具,谭定很喜欢的,全套茶具现在缺了公道杯。

“是摔了?”谭慕妍指着该放公道杯的缺口,问屋里趁着男女主人不在,来勤打扫的仆妇。

这位仆妇是家里使唤多年了,才能来收拾男女主人的内帷,也是心腹了,手上拿着湿帕子,可惜的道:“老爷失手跌了,太太爱惜东西,使人送去铺子,看看能不能补一件回来,刚刚带回来,说没得补呢。”

实情并不是谭定失手跌了,是谭定在气愤之下,砸的。

在谭慕妍去黄田镇之后,族里一个喜欢居中调停的人,也算德高望重,和谭定有些交情的人,带了一个人过来。

是燥塘村的谭丘。

就是谭慕妍不嫁去卢家,谭丘把女儿嫁去卢家的那位谭丘,这件事情,谭丘是贪图卢家给的聘礼,以及和福舆堂卢家结亲以后生意上带来的便利了,这件事情,也是打谭定的脸了,因此谭丘特意趁了一个谭慕妍不在的日子,为这件事情赔罪来了。

那个谭丘,之前谭定在中信堂总堂,照过面的,之前脸面光,如今有孙子,留了一把胡子,谭定一时没有看出来,看着中间人的面儿,就被他进来了。

谭丘来赔罪,自是把他家,家计的艰难先说了说,又提到他嫁去卢家的女儿,说卢家对着他们家,是上好的人家了,就算没有了男人,女儿在卢家也能过好日子的,卢家也说了会过继嗣子,有了孩子,女人没了男人,还可以清清静静的过日子,说他不是只贪图财货,也是为女儿着想的呢,然后说着说着就痛哭流涕了,说女儿生了病,已经治了两月,不见好转还在恶化,而且这个病啊,是因为和卢家子,合房才落下了。

言外之意啊,你的女儿不嫁过去,我的女儿嫁过去,是我的女儿帮你的女儿挡了灾,等再过个把月,我的女儿在卢家病死了,世人就更加知道谭定的选择是何其正确的了。

就是看在这种反衬的份上,来请求谭定的理解和谅解。

谭定当场就怒了,他自问见过不少人丑恶的嘴脸了,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厚颜无耻的,怒得砸碎了公道杯,把人撵出去了。

这件事情,自然传不到谭慕妍的耳朵里,谭慕妍合上锦盒,就上楼去了。

这边谭定李应,哥俩儿好好的走出茶室,李应还有后半句话在说:“……若弟妹也同意了,我把孩子送过来先住几天,你们有不满意的,尽管回了我就是了。”

谭定也是热切,道:“不用和女人商量了,我做主了,明儿你就把孩子送过来,事不成,我也不会让孩子白跑一趟的。”

明儿,谭慕妍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孩子,穿着青色的小袄,头上戴着绢花,圆圆的脸盘子,大大的眼珠子,小巧的鼻子和嘴巴,是有几分好摸样啦,举止有些谨小慎微了,吃饭的时候,在一旁端菜盛饭舀汤,谭慕妍还以为是给她挑选的丫鬟,并不是。

饭后,谭定到谭诩的屋里,谭诩趁着刚吃过饭,身体暖暖的,双手温温的,在提笔写字了,见到谭定过来了,把今天先写好的字,捧给他过目。

谭定也拿笔,把写得不好的字划去了,再和谭诩说,这个字是哪里没有写好,指点着谭诩,把他今日份的字写了,父子两人,才坐下来叙话。

先说谭晗,谭定笑道:“晗儿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想必吕家很中意他,一再留他,他也是中意了吕家的姑娘,才留在那里。”

“嗯……”谭诩知道谭定没有把话说完,安静的坐着,神色柔和,带着家有喜事的欢喜。

谭定看谭诩这样娴静的摸样,心情更加复杂,道:“我们在苏州府的时候,周二老爷有意许予爱女,我想过了,你和晗儿是一样的年纪,你的事情也不能耽误,是周二老爷的次女,是庶出,也是自小养在嫡母身边的,教养很好的,聘入家门,如何?”

谭诩的表情缓缓破裂,眉头深蹙,排斥之意是呼之欲出的,但是他也没有过分自谦,而是犀利的说道:“周二老爷不是看中了我这个人,才有此打算,我不要这样的亲事,爹帮我婉拒了吧。”

“好,这件亲事就算了。”

周岱的女儿,是圆是扁,儿子们不让看,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见过,既然有许婚之意,女孩子不出来拜见长辈,周岱许婚的态度,是倨傲的,所以当场谭定也没有接茬,含糊过去了,现在提这件事,只是投石问路罢了,后面才是正题。

“前几日,我去你李叔家里,看见一个姑娘,就是今天来家里的姑娘。他父亲和李兄,是同窗同族,自然,根基是比不上,四五年前,夫妻两人双双病故,相继借了李兄八十两银子,做了汤药费和丧葬费,家里留下一女一子,女孩儿今年十五,男孩儿今年八岁,和令驰一样大的,这四五年,女孩儿也是勤恳,在家纺线织布带着弟弟,只是女子家家户户都会做的活儿,来钱不多,李兄这八十两的帐就一直挂着,他弟弟在家里,无钱读识字,将来长大了也是一个庸人。李嫂子就问李姑娘了,愿不愿意去人家里,换笔钱财,了结旧恩,也是给弟弟挣个出路,李姑娘是愿意的,因此今天来家里了。”

谭诩脸色变得很不好了,要出声说话。

谭定抬手制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继续道:“李兄李嫂的意思,是典卖李姑娘几年,做妾做丫鬟都可以,李姑娘自己也是愿意的,愿签三年契,做妾做丫鬟,随咱们家的心意,你看她怎么样?是做妾,还是做丫鬟?”

贫寒人家的姑娘,迫于生计,典卖几年青春,是很常见的事情。李姑娘若是被谭定收了,李应这八十两的帐,就算在谭定头上了,弟弟这几年读生活的费用也有了,她将来出去,如甘香那样一份陪嫁,是有的。

而谭定给谭诩的选择,只有典妾和丫鬟两个选项。

谭诩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道:“爹,我没有这个心思。”

“怎么能没有这个心思呢,大哥二哥和我,在你们这个年纪,二十岁的年纪,都已经娶妻生子了。”谭定看着谭诩乌沉沉的,道:“我反省过了,是我心气太高,一直说要挑个好的来,挑到晗儿和你二十岁,还没有定下来,好在晗儿的缘分出了,你现在一时定不下来,拖到二十几岁,屋里没有一个女人,外人不会说我们诚心,怕将来委屈了妻子,倒是要说你身体不行,或者,你就是生性不喜女子的,才在这种事情上这样冷淡。”

是的,这里不要指责外人是臆测,男人,身体成熟了,心思自然就有了,少有纯情。

映珠村里在作坊做工的未婚男子,每个月,都有几次,拿几个钱,去秀屏镇上找女人的,谭定也没有禁止将来要去京城做工的人,出去买欢。

在娼妓合法的时代,这种事情是不禁的,男子的欲望,就像吃饭一样,饿了,他就可以去找食,只要钱财上过得去,身体精神气不要被榨干了,又不会遭受指责。

就现实的情况而言,不要指望一个男子二十几岁还是雏儿,不要有,哦,是这个男子对感情太过纯洁了,这样梦幻的思想。皇家给公主挑驸马,还要侍寝宫女去试试驸马的本事呢,因为绝少有这样纯情的男子,真是个雏儿,你还是去查查男方,是不是身体不好,到无法御女的地步了,还是亲近男子厌恶女子,到不能让女子近身的地步了。

这样的理由,才是不近女色的真正理由。

谭定在这种事情上就是吃过亏的。

卢遐屋里没人,那就是他身体不好,这种心思也寡淡了。

他如今定了郑焞,也没有费心探问过郑焞屋里的事,妻子和妾室丫鬟有天壤之别,只要郑家是按着礼数来求娶,娶回去做妻子,这就可以了。

一击重锤砸在谭诩的心上,震得谭诩气血翻腾,腾生到脸上来,耳朵都是嗡嗡响的,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道:“父亲,我不喜欢女子……”

谭定呼出来气息也冒着火,态度还是把持住了,道:“是不喜欢李姑娘?那就算了,我让李姑娘回去了,以后还会遇到好姑娘的,或者,你是随了我,一样的性情,并不喜欢什么都不懂的姑娘,有那十几二十许,寡妇失业的妇人,万种风情,其实比小姑娘好处得多了,年纪也和你更加般配,等你的缘分到了,你就知道了。”

“爹!”谭诩哽咽中颤抖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要站起来,要跪到谭定的面前去,表明他的心迹。

谭定先站起来,一双手压住了谭诩的双肩,把他制在座位上。谭定身姿硕长,摸样静雅致,是很亲厚随和的脾气,就是和外人有了过节,也不会爆走失态的,教育孩子,谭令驰再淘气,也不是疾言厉色的那种教育,而是像狐狸一样挖坑把人埋了的风格。

如今谭定少有的凌厉,道:“三年,三年之内,我不准你和任何男子相好,若是你被纠缠了,任何人,只管来告诉我,不要傻帽似的,被人欺负了,受了委屈了,还忍着哦。”

后面半句,还是一如往昔,对谭诩极尽的疼爱和维护。

谭诩羞愧不已,带着泣音儿,重重的点头,郑重的道:“好!我起誓,三年之内,不会和男子相好。”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


新书推荐

余温" 大唐斩妖人" 仙蜕" 听劝后,我成了梦幻大主宰" 夜雪" 不良侠" 论咸鱼攻克卷王的可行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