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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

时值初春,仍有寒气。 眀柏堂内掩着窗,着银霜碳,案几上供着新鲜瓜果,隐有幽幽果香在屋内飘溢。 鲁国公夫人蒋氏,携几个女儿,围坐一团,正陪着陆老夫人叙话。 陆老夫人斜靠着黄花梨雕花禅椅,难掩面上疲色,支棱起右臂,撑着下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忽听门外婢子禀报,她撑起身子,扶着蒋氏的左臂,颤颤巍巍地前行几步,一双眼紧盯着门口。 门帘被掀起,里头的水晶珠帘一阵晃动,斑驳的日光映在地毯上。 一双着银丝履的玉足踩在日光上,众人的目光皆投在她身上。 眼前的玉人,着银丝斗篷,脸上未施粉黛,却面色红润,一双眼眸清亮亮地望过来,一打眼,竟有四五分眼熟。 蒋氏回首,悄悄觑一眼陆老夫人,两相比较,心下明了,这表姑娘灵动的眉眼,自若的神情,极像婆母。 不用说,女肖其母,凌嫣已有七八分当年国公府嫡女的风姿。 陆老夫人也从这张脸上,看到了自个儿女儿的样貌。 叹一声,她拂去蒋氏的手,疾走两步,将凌嫣拢入怀中。 “我的儿啊!” 她喊一声,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双手紧紧抓住凌嫣的斗篷,滚烫的泪珠落在凌嫣肩上。 在她怀中,凌嫣早已泣不成声。 鸦羽般的眼睫扑扇着,两行清泪垂落,凌嫣伏在陆老夫人怀中,鼻翼微翕,她只闻见淡淡的沉香味,使人心安。 凌嫣闭着眼,小声地呜咽着,右手搭在陆老夫人肩上,只觉瘦骨嶙峋。 她想起甫一见面,瞧见的外祖母苍白的面庞,紧蹙的眉头,颤抖的双手,心中不住地泛起苦涩。 外祖母老年丧女,不知如何悲痛,才能将身子糟蹋至此。 思及此,凌嫣更伤情,埋首于陆老夫人怀中,哭嚎声渐渐大了起来。 众人见状,一时伤怀,皆掏出帕子,陪哭几声。 哭罢,蒋氏按了按眼角,上前扶住陆老夫人劝道:“母亲,莫哭坏了身子。如今嫣儿来了,是件喜事,您还得提起精神来打点呢。” 边说,边扶住陆老夫人往禅椅上让。 许是站得久了,陆老夫人身形踉跄,依言坐在禅椅上,爱怜的目光仍望着凌嫣。 蒋氏便吩咐婢子:“快伺候表姑娘更衣,这斗篷上带着寒气,快给表姑娘解下。” 自有婢子应是上前。 凌嫣就着婢子的手,解下斗篷,又有婢子捧着热水巾子上前,她便由着婢子伺候着,用热水净面。 收拾妥当了,凌嫣这才上前来,行上一礼:“凌嫣见过外祖母,舅母,各位阿姊。” 这么一打岔,陆老夫人也收了哭声,此时端坐在椅上,仔细打量着外孙女。 只见凌嫣一身素衣,身姿窈窕,恭敬有礼,兼之明眸善睐,雪肤花貌,她心里止不住的喜欢,忙让人扶起凌嫣:“嫣儿,你来,坐外祖母身边。” 有婢子抬来杌凳,放在陆老夫人身侧。 凌嫣推辞不过,便朝站在陆老夫人身侧的蒋氏一福身,这才坐下,抬起头,笑望着屋内众人。 蒋氏便领着一众女儿与凌嫣,序过齿排过长幼。 屋里五个女孩,凌嫣居四,几个姑娘便姊姊妹妹的喊了一通。 蒋氏笑道:“玉池院仍空着一间屋子,我算着嫣儿快来了,便着人收拾了出来,这几个孩子住一个院子,也好一同热闹热闹。” 玉池院正是鲁国公府几个未出嫁的闺秀们住的院子。 不料陆老夫人摇摇手:“不必住玉池院,我瞧嫣儿越瞧越欢喜,恨不能日日瞧着,就让她和我住在一起。” “这也好,母亲这院子宽敞,往常无人来扰,嫣儿住在这儿,陪您说说话,也叫我放心。”蒋氏一拍手,脸上无半分不虞,还偏过头问凌嫣,“嫣儿此行带了多少婢子?多少行李?让舅母先着人带下去收拾。” 凌嫣道:“并不多,只一车行李,一个婢子。” 连那一车行李,也是路上新添的。 此话一出,围坐着的公府小姐们交换了一个眼色,纷纷拿帕子遮了脸,掩饰着脸上的讶然。 料到戍州穷困,却不想她一个侯府小姐行李竟简薄如此。 可到底,没人敢出言笑话。 陆老夫人闻言,拍了拍凌嫣的手:“府里什么都有,带的少也好,余下不足的外祖母补贴你。” 凌嫣笑了:“多谢外祖母,戍州

至都城,远至几千里,为免路途繁琐,这才轻车简从,实际上嫣儿该带的都带了。再说了,嫣儿是来外祖母家,带的太多,岂不让别人笑话嫣儿没见过鲁国公府的排场,小见多怪,还怕鲁国公府苛待我不成?” 一席话哄得陆老夫人眉开眼笑,直将她搂在怀中摩挲:“瞧这嘴皮子利落的,直哄得人心疼她。” 众人闻言,皆笑着应和。 蒋氏又问道:“嫣儿惯常爱吃什么?爱用什么?可读了?有些什么消遣?说出来,让舅母为你操持。” 顿一顿,觑一眼陆老夫人神色,蒋氏道,“知道母亲心疼嫣儿,可也得给媳妇儿点儿面子不是,让我为嫣儿尽尽心力。等她舅舅问起,不至于说我懒怠。” 闻言,陆老夫人一笑,哄着凌嫣道:“你有什么喜欢的,只管跟你舅母说,你舅母管着家什,无论你要什么,都能给你寻摸个差不离的。” 凌嫣却摇头:“不必什么特别的,我只和姊妹们一样便是了。” “那嫣姐姐也同我们一样上女课吗?”屋里最小的姑娘慧姐儿,大着胆子问道。 “姊妹们平常读什么?”凌嫣问。 “也不叫读,不过是让女先生们教着明礼罢了。”蒋氏答,“家里的女课,上午教些子史经籍,下午教导琴棋画,每旬日还得跟着我学些管家事务。嫣儿若是喜欢,也可以跟着上女课,只是不知道凌家是个什么章程,嫣儿平常又念什么。” “没念过什么,只跟着父亲母亲学过几个字。”微一沉吟,凌嫣又道,“若是可以,我想跟着姊妹们一同上女课。” “自然可以。”陆老夫人应道,“你觉得有趣,便跟着上两天课,权当去玩了。” 众人聚在一道,又问了些凌嫣路上的见闻,直至陆老夫人阖上双眼,推说倦了,蒋氏便带着四个女儿告辞。 五人走后,婢子又换了盆新鲜的瓜果进屋。 屋内果香不断,陆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面上倦色稍减,携着凌嫣进了里屋。 与凌嫣一同坐在榻上,她转头,命婢子将碧纱橱收拾妥当。 “往后,你便住在这碧纱橱里,离我近些,好让我放心。” 凌嫣笑着应是。 陆老夫人又递给凌嫣一块八珍糕,只叫她快吃:“你娘小时候就极喜爱这八珍糕。” 提及陆氏,两人眼角又是一湿,陆老夫人垂下头,叹道:“你娘她到底性子太烈,留下你一人,可怜见的,往后能倚仗谁……” 凌嫣面有戚容,也微垂着头,手捧着八珍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待吃完,凌嫣净了手,见陆老夫人仍在神伤,伏在她脚边,柔声道:“外祖母没事的,嫣儿还有您,还有舅舅,还有自个儿,总能好好过下去的。” 她样子乖巧,陆老夫人见着,心中一软,伸出手,摩挲着她的头顶,愁容一展,笑了起来。 见陆老夫人笑了,凌嫣直起身子,郑重道:“外祖母,嫣儿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绸缎袋子,抽去系着的红绳,从里面拿出一个卷轴,呈到陆老夫人面前。 “这是什么?” 陆老夫人接过卷轴,展开,大片绵延的山脉便在她眼前现了形。 这是一幅地图,以城墙为界,画着大片山峰,山峰中漫着沙漠,沙漠中夹杂着星点绿洲,而在画图的西北角上散落着几处帐篷,似有人群聚居,画图右端更有字描写着,依季节变换,人群移居帐篷的线路。 “这是北狄地图。” 闻言,陆老夫人猛地抬起头,睁大双眸,满面震惊之色。 凌嫣点点头,神色凝重:“这是爹爹辛苦多年,几次深入敌腹,勘测而来。爹爹阿兄死后,阿娘也去了。死前,阿娘将这地图交给我,嘱咐我一定要交给外祖母。” 北狄为游牧民族,一年之中迁徙数次,无固定地点,如游走之蛇,实难攻打。故,北狄侵袭大陈边境多年,大陈只能疲于应对,无法主动出击。 然,此地图上所绘几点,皆身处戍州北部沙漠深处,且按季节表明,北狄王帐迁徙的地点。有此地图在手,攻打北狄之不易,已被化解十之五六。 这地图十分重要。 正是因其重要,这一路行来,凌嫣一直将其揣在怀中,连夜深就寝时亦然,唯恐被他人发现。 上一世,她并未得到这地图,由着向沛护送着回到了都城。而向元青留在戍州,于侯府中搜到这地图,她父亲的心血便成了向元青制约北狄的手段。 重活一世,她不能让地图再次落入向元青手中,便于父亲房翻找,早其一步,寻到地图

,所谓“阿娘给的”,不过是托词。 这一路行来,凌嫣先遇贼寇,再遭雪崩,万幸地图一直藏在怀中,并未遗落。 如今,平安将地图交到外祖母手上,凌嫣长舒一口气。 外祖母必然知道,这地图该交到谁手上。 果然,陆老夫人反复浏览了一遍地图,便将地图卷起,放回袋子中,高声唤来苏嬷嬷。 “拿我的牌子给宫里递信,我要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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