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就在等她说这话,一时间,宛如星子般的黑瞳里漫出了几许深邃,只道:“那夜于凤澜边境的青楼,听姑娘一曲,甚觉惊天,今日邀姑娘前来,便是想再听姑娘抚琴。”
云倾月眉头一皱,心下略微愕然与复杂,随即转眸四顾一番,最后将目光迎上他的:“要在这里抚琴?”
这御花园又不是他的,她若在这里抚琴,万一扰着这凤澜宫中来这御花园赏花的妃嫔或是皇帝,她该如何脱身?
只奈何他似是并无什么顾虑,坦然的朝她点点头。
云倾月眉头再度一皱,终归是忍不住点破道:“琴音扰人,万一惊来了别人,该如何收场?”
“你放心,有我在此,没人敢过来。”他道。
云倾月怔了一下,只道他倒是自信,就像这凤澜深宫是他的一样。
虽心有复杂,但终归并未再言话,正巧这时,那一身素袍的梵岳已是去而复返,手中刚好捧了一只弦琴来。
看这架势,今日不弹琴是不成了。
无奈之下,抬眸观了面前的玄衣男子一眼,她默了片刻,眸色微动
,低道:“让倾月抚琴,倒也可。只是倾月可否斗胆提一意见?”
他深眼望她,磁性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响起:“你说。”
云倾月道:“倾月抚琴,若是让公子满意,公子可否告知倾月你的身份?再者,凭公子之力,送倾月出这凤澜深宫。”
他眸色微动,饶有兴致的挑了眸:“你想离开这里?”
云倾月点点头。
“闻说你是闲王身边的贴身婢女,虽与闲王是主仆,却是格外亲昵,你想出宫,难不成想将闲王弃了?”他漫不经心的问,只是不知为何,他嗓音虽依然如常般带着磁性与惑人,然而云倾月却从中听出了隐隐的深沉与冷意。
云倾月思量片刻,按捺神色的道:“闲王有宫中之人照顾,没我也成。再者,宫中水深,处处束缚,我性子笨拙,倒是容易丢了性命,是以还是出宫为好。”
嗓音一落,继续静静的观他。
他并未立即出声,目光在她眼睛逡巡片刻,才道:“你不过是为我抚琴几曲,便提这般要求,你凭何以为我会帮你?”
云倾月眸色微动,淡道:“公子不帮也可,倾月此际依旧会好生为你抚琴,权当答谢公子昨夜的花及今日的邀请。”
嗓音一落,不待他反应,她修长的手指已是探上了琴弦,款款抚动。
一时间,琴声突然而起,婉转流畅,男子目光微微一滞,有过片刻的失神,随之不久,便似是当真将心融入了琴音里,连带目光都开始悠远起来,仿佛因这琴声,勾起了极其遥远的回忆。
立在一侧的梵岳朝玄衣男子打量几眼,又将目光朝淡定抚琴的云倾月扫了一眼,随即眉头稍稍一皱,轻声离去。
彼时,琴声袅绕,御花园有赏花的宫妃怔愣,正要差人循声而来斥责一番,那些宫奴甫一见得梵岳立在当处,便纷纷脸色一变,退了回去。
而那御花园的深处的亭台之上,二人立在亭台二楼的隐秘处,目光双双朝那花海深处纱幔纷飞的亭中一落。
彼时,那一身招摇红袍的年轻男子轻笑几声,修长的手指掠了掠额前被风拂乱的发,动作轻柔,却又风情万种,随即懒散出声:“我倒是没料到,那女人蒙着一张面纱,竟还有勾人的本事。此际这又是泡茶,又是抚琴,又是花开烂漫的,倒是风月得很呐!”
说着说着,他便扭头朝身侧一身雪白的男子望去,眼见他的目光静静的凝在花海深处的亭子,男子戏谑出声:“难怪今早我来你殿里,不见她人,此番寻来,看来她是迫不及待的寻情郎来了。我说闲王呐,你究竟是做了什么,惹得那女人舍得抛下伤势未愈的你,竟来此偷偷会别人了?”
百里褚言清俊如华的面色分毫不变,只是那双精致的眸眼深了几许,道:“子瑞有时间在此调侃,不如去准备,若是云倾月当真能勾住那人,你我计量之事,自然容易达成。”
慕祁眸色微动,逐渐敛住了面上的笑意,深眼凝着百里褚言,默了片刻,才略微叹息的道:“说来,那女人生得比傅婉好,对你也是真心。你与她这一路行来,互相扶持,你对她,就无半分好感?”
百里褚言眸中漫出了几许冷然,只道:“我百里褚言为人如何,子瑞会不知?这试探之话,你日后莫要再提。”
慕祁怔了怔,脸色微变,随即咧嘴笑了:“是啊,闲王无心无情,对那傅婉无心,对云倾月无
情,可我倒是奇了,闲王这般封闭,将不曾孤独吗?你与云倾月相处这些日子来,有她服侍你,顺着你,体贴着你,你就无半分恻隐之意?”
百里褚言眸色一沉,眉头一蹙,却是不言了。
慕祁极为难得的敛神一番,叹了口气,“我知闲王不在意儿女情长,也从未将女人放于眼里,但那云倾月却是不同。闲王须知,云倾月骨子里傲得很,一旦失去,怕是真无机会了,是以……”
“这些话,你无须多说,你的目的,我以为我不知?”百里褚言淡声打断。
慕祁怔了怔,后话也霎时被噎住,待默了片刻,才故作不知的问:“我慕祁能有何目的?”
“你对云倾月百般戏谑,但却次次出手相救,你如此,不正是想护住她的性命?”嗓音一落,他微微转眸,迎上慕祁修长的凤眸,淡道:“云倾月虽特别,但怎会特别到让你费尽心思的相护,子瑞与她之间,可是有我不知道的事?”
慕祁眸色微变,伸手悻悻的摸摸鼻子,笑道:“我不过是看在她生得好看,便有心袒护了,再说了,闲王又不是不知,我以前便仰慕那云倾月,甚至还在你面前经常提及她的传言,这番亲眼见着她人了,自是……把持不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