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却闻百里褚言嘶哑着嗓音缓道:“我名声如何,余公公不是早知晓么?”
说着,稍稍一叹,目光朝云倾月落来,缓道:“昨夜见倾月突然晕倒,在下担忧,是以便扶倾月在榻上休息,还望倾月莫怪。”
大抵是百里褚言对云倾月格外客气及尊重,余全面上的惊诧之意更是浓了几许。
云倾月瞥余全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朝百里褚言落来,眸色微动,而后摇摇头,只道:“昨夜多谢褚……王爷了。”
他怔了怔,随即朝她咧嘴而笑,干裂的唇瓣依旧显得突兀凄凄。
余全惊愕的朝云倾月与百里褚言不住的打量,随即挣扎了片刻,才朝百里褚言道:“王爷与婢女亲近,老奴委实未有意见,只是昨个儿黄昏时,圣上与丞相及太师商量,为王爷拟定了一桩婚事,王爷在成亲之前,务必莫要传出与别的女子相染之事。”
霎时,殿中气氛沉寂了几许。
云倾月目光蓦地一沉,深眼朝余全落来。
然而百里褚言却并未太过诧异,反而是勾唇而笑,墨瞳里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自嘲,随即嘶哑着嗓子低道:“昨日下午,父皇便让御医好生让我活着,如今又是为我定了亲事,呵,不知余公公可否透露,父皇为我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余全眉头皱了皱,略微心虚的朝百里褚言盯了盯,未答。
百里褚言缓道:“这事我早晚都会知晓,余公公又为何不早些告知我?”
余全脸色也变了变,踟蹰片刻,才道:“与王爷定亲之人,应是那南翔的清宁公主。”
说着,抬眸再度
心虚的瞥了百里褚言一眼,又道:“且南翔之意,是让凤澜皇子入赘南翔。是以,闲王你……”
未待余全将话言完,云倾月已是满腹怒意。
她冷眼朝余全落来,出声打断道:“自古和亲,皆是女子过来,此番竟是让闲王一介男儿和亲,难道皇上是想开历史先河,让皇子和亲入赘不成?即便南翔国力雄厚,但凤澜也不差,纵是为了国之尊严,也不可让闲王和亲才是!”
云倾月气得不轻。
这荒唐之事,若非亲耳闻说,她怕是怎么都不信。
嗓音一落,她便将目光朝百里褚言落去,只道此生之中,她一直觉得她自己命途多舛,然而未料这百里褚言竟是比她还要凄凄。
许是心底那为数不多的怜意作怪,亦或是对百里褚言存有友情,此番见得百里褚言那苍白的面上漫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惊愕,她便皱了皱眉,心底越发的叹然。
“圣上与两位大臣做的决定,岂由你一个婢女不满!纵是有伤国体,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大抵是云倾月的话处处带刺,余全脸色也有些不好,连带出口的嗓音都存了几分威胁。
云倾月冷眼再度朝余全一扫,正要回话,然而百里褚言却是突然出了声,道:“父皇之意,我已明了。望余公公回去禀告父皇,就说今日,我想见父皇一面。”
余全怔了怔,面上略有难色,随即目光朝百里褚言苍白的面上一扫,犹豫半晌才道:“今儿个天还未亮,便有宫奴在这长幽殿外发现了两具尸首,晦气冲天,皇上圣体怕是不能再入这长幽殿,王爷若是当真想见皇上,便仅能亲自去养心殿候着了,只是王爷您如今的身子,怕是不可再移动了。”
“余公公放心,纵是慢慢挪动,我也务必去养心殿见父皇一面。”百里褚言嘶哑着嗓子缓道。
余全又是一怔,目光再度朝百里褚言苍白的面上打量,随即叹了一声,点点头,而后又皱眉沉默半晌,才道:“老奴在宫中侍奉皇上多年,虽不常见王爷,但也算是一直见着王爷长大。皇上此举,对王爷来说委实有些不妥了些,但老奴听说,南翔的清宁公主备受南翔皇上宠爱,此番选夫,清宁公主更是会亲自来南翔与凤澜皇子接触,圣上之意,便是由王爷您陪伴清宁公主,以图让公主上心,若王爷当真不愿去南翔,想必王爷自该知晓怎么做。”
说着,眼见百里褚言眸色微变,余全叹息一声,道:“老奴言尽于此,剩下的便靠王爷自己了。”话刚到这儿,便话锋一转,又道:“早膳已放在桌上了,王爷早些用膳。”
百里褚言眸色紧了紧,嘶哑低沉的出声:“余公公为何要这般提醒我?”
余全叹了一声,只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老奴只是不想让皇上做得太绝,也因王爷您过得实在太苦,便想帮你一回。另外,再提醒王爷一句,昨日下午便有暗卫加急之信,说是太子殿下行踪已明,不日便能归得帝都了。”
嗓音一落,他再度嘱咐百里褚言用膳,随即便转身出了殿门。
一时间,殿内气氛越发的沉杂。
云倾月静立在原地,兀自跑神。
半晌,待回神垂眸,才见百里褚言的目光正静静的落向不远处的殿门,苍白的面上浮出
几许复杂及自嘲。
云倾月眸色微动,暗暗一叹,随即坐在床榻边缘,朝他缓道:“褚言无须忧心,纵是不想和亲,也有法子的。”
他这才回神,尴尬的朝她笑笑,干涩无奈的道:“让倾月见笑了。”
云倾月叹了一声,摇摇头,只道:“事已至此,褚言如何打算?”
他默了片刻,却是不答,反而是略微怅然的问:“在下想问问倾月,世之亲情,究竟值几何?”
云倾月怔了一下,只道:“难以估量。无穷无尽。”
“是吗?”他自嘲而笑,眸底深处有过一闪而逝的狠绝,随即低沉嘶哑的出声:“在下却是觉得,这亲情二字,比纸薄。”
云倾月脸色微沉,深眼凝他。
他则是缓缓迎上她的目光,道:“可知父皇为何急着将我推往南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