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随我来,”他带着斗笠,天色又早已经黑了,那伙计根本未曾认出他来,一边带路一边还不停地跟他套近乎,“公子您这姓在如今可是不好啊,这些日子来飞逸轩的士子们但凡是姓冯的都以字相称了,这‘冯’字,怕是要有些时日没人想提了!”
他的话仿佛有人拿着尖刀一刀刀捅在了冯昭温的心上,他自进入飞逸轩后便有些魂不守舍,此时明明心中应该满是怒火,却又感受到了无边的凄凉,往日里的一幕幕不由得泛上心头。
“冯兄这诗写得真好啊!”
“可不是嘛!能有幸跟冯兄一个姓氏,也是我等几个的荣耀啊!”
当初一个个以会友,称兄道弟,如今还真是世态炎凉啊——
冯昭温神色有些恍惚,却又听得身旁的伙计接着道:“要我说那冯昭温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啊!而且他也真是不挑食,那几个可都是地痞流氓,他竟也能一人应付那么些个壮汉,啧啧啧——可惜了,就是脏了咱飞逸轩这地方!”
闭嘴!闭嘴!闭嘴!
冯昭温一双眸子赤红,脑中乱糟糟地仿佛有铺天盖地的银针扎在他脑中,疼得他咬紧了牙关,甚至有些想要掐断身边这段源源不断的声音。
“到了公子,”就在冯昭温险些要失控的前一刻,那伙计一路上的谩骂骤然一停,随即伸手推开了冯昭温面前的房门,“请进。”
冯昭
温下意识地跟着对方的声音进了房间,他身后的房门缓缓关上,将他一人留在了这处空间内。
“呼——”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即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想要喘口气,却在下一刻眸光猛地一滞。
这,这是——
他眸中的赤红还未散去,此时骤然看到屋内的布置,顿时腿一软,靠着背后的房门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冯昭温看着面前熟悉的布置,目眦欲裂。
那伙计带他来的屋子,竟是那日他被那几个恶霸……
他手脚都软了,那一日不堪屈辱的经历一瞬间都涌上了心头,身体的某些不可言说的部位仿佛也透着隐隐的疼痛。他手脚无力,便只能并用着想要往屋外爬——
“苏兄你等等我!”
“诗会都快要开始!你赶紧的!”
就在冯昭温的手搭上房门的一瞬间,屋外突然传来的声音顿时将他冻在原地。
是啊,不能出去,今日飞逸轩有诗会,自己这个样子出去定是要被人撞见的,若是被人发现自己又出现在飞逸轩——
想到可能遇到的场景,冯昭温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冰凉。
不能,绝不能——
他闭了闭眼,面上满是痛苦之色,握着门栓的手攥得发白,上面青筋毕露,但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颓然地坐在地上。
外面的诗会已经开始,大堂的位置距离这一处屋子不远,冯昭温听着不远处
传来的人声鼎沸的热闹,又看着面前屋内熟悉的一切,疲惫地叹了口气。即便他疯狂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日发生的事情,但身在此地,又怎么可能不去想。这几日无论他睁眼还是闭眼,那一幕幕都仿佛刻在他脑海中一般,无数次地在他面前回放。
“这首诗倒是精致小巧,听着却不像个男儿所做?”
“或是在场的哪位姑娘?”
“能有如此才华,便是个姑娘也是我等望尘莫及的啊——”
大堂中灯火通明,苏笙歌坐在她定的包厢中看着楼下的场景,见状嘴角处微微勾起个邪气的笑意。
还真是不甘寂寞啊苏蔚儿,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