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黎所料，八月十五，走亲访友，水果罐头大卖，为大队挣了不少钱。 因为有了水果罐头，制糖厂又招了一批工人，不过这次是临时工，罐头有季节性，做罐头也需要不少人。 卖完罐头，这些人回家歇着，地里没有活儿，他们就找到沈黎：“大队长，你看咱们还能干点儿啥，不能闲着，闲着没钱啊。” 沈黎笑了：“放心吧，闲不住。” 罗记派人传话，上面答应给修路，趁着农闲，她要带着人修路，最好让男人去，女人做地瓜粉条土豆粉条。 大豆，花生和芝麻也该榨油了，这些都需要人。 洪三想表现，就问：“那咱们能干啥啊，您先给咱们说一声，让咱们有个心理准备。” 他从这里拿走不少，不认识的字就问人，实在找不到人就查字典，现在认识了不少字，读多了，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以前他就是个混人，被大家不喜，他一定要改正。 沈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道：“做土豆粉，地瓜粉，咱们收了不少这东西，要是不做，来年准坏不少，大豆花生芝麻榨油，做豆制品，腐竹，豆干等，都需要人。上面答应修路，过几天工程队要来，咱们村里人也要出人，放心吧，只要干活都有公分，年底分猪肉再分粮食，肯定分不少。” 洪三想起什么，又问沈黎：“您说带着咱们上山，打两个大家伙下来，让大伙儿敞开肚皮吃一顿，这话还算数吗？” 沈黎这才想起来，这事儿还没办呢，笑着应下：“自然算，我说话没有不算话的，今儿咱们就去，你去村里通知，多带几个人，让人准备好大锅。” “您瞧好吧，一定多叫几个人。”洪三高兴，答应着离开。 沈黎对洪胜利道：“不能光吃肉，仓里还有不少粮食，让人拿出来一些，做白米饭，让大家痛快吃一碗。” 顿了顿又说，“让人上山一趟，去养殖场摘一些青菜，选好的，新鲜的。” 洪胜利更不舍得，小声咕哝着：“那得多少菜，多少粮食。” “胜利叔，咱们不能光让人干活，还要给一些好处，这样村民才有干劲。您也看到了。自从有了好处，连洪三都知道干活了。” 洪胜利想了想，觉得沈黎的话对，转身去办。 王建国围着沈黎，问沈黎，他们知青能干什么。 听着沈黎的安排，就让人热血沸腾。 沈黎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王志军气喘吁吁的声音：“爸，大姐回来了，脸是肿的，应该是被人打了，不知道是谁打的，我们都问了，我姐不说，就知道哭。” “谁敢打我闺女，看我不活剥了他。”洪胜利瞪眼，怒气冲冲向外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屋对沈黎说，“大队长，我家有点事儿，你让王知青他们去大队部一趟，记分员和会计都在，让他们办。” 沈黎知道他们家有事，嗯了一声，摆手道：“你去吧，要是需要大队帮忙，您尽管说一声，志云姐是咱们大队的人，左右不能被人欺负了，这是咱们大队的底气。” 洪胜利感动，眼眶微红，答应一声，带着儿子离开。 沈黎不放心，对孟琳琳他们道：“谁去看看，有啥事儿回来说一声。” 孟琳琳喜欢凑热闹，这事儿准少不了她。 果然，孟琳琳举手，笑着应下：“我去，我去，我最喜欢看热闹了。” 沈黎就知道，这事儿准少不了孟琳琳。 不过出乎意料，赵晓雅也想去。 赵晓雅解释：“我想多认识一些人。” 她不能总依靠沈黎，这样会给沈黎添麻烦。 人得学会自己强大，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就像沈黎一样。 她想成为像沈黎一样的人。 沈黎见状，自然高兴，让王芳几个都去，看热闹也是好的。 红洪胜利是村支，他家出世，上山推迟。 两个小时，后王芳几人回来，都满脸愤恨。 沈黎一看这情况就知有事，问她们：“到底怎么啦，谁惹你们生气了。” “胜利叔他闺女，被婆家人打了，好像是因为工作的事。”赵晓雅上炕，坐到沈黎对面。 沈黎瞬间了然，洪胜利家的工作怎么来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洪胜利举报有功，向上面要了一个工作名额。 大儿子是厂长，小儿子开拖拉机，大儿媳进了制糖厂。 洪胜利疼女儿，这名额便最后给了闺女洪志云，想着到了婆家，能多少有些脸面。 谁能想到
，这工作给女儿招来了麻烦。 沈黎聪慧，一下想到了，问题在哪里：“到底是谁打的人？” “她婆婆动了手，她男人没有拦着。”赵晓雅说。 这才是最可悲的。 “胜利叔怎么说？”沈黎问。 王芳：“胜利叔能怎么办，不是她男人打的，他也不能打回去，那人毕竟是她女儿婆婆。开始愤怒，姚大人，最后只能劝和好呗。” “这次和好，下次保不齐还挨打。”沈黎顿了顿道，“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绝不能姑息。” 家暴有一就有二，不能纵容。 不过这是洪胜利家的私事，洪胜利想和好，与她似乎没有关系。 她还是带人上山去吧。 沈黎刚要带人出门，看见红胜利满脸愁容过来，手背在身后，腰似乎弯了一些。 “胜利叔，您有事儿？”沈黎揣着明白装糊涂。 洪胜利叹息一声：“我闺女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我来想找你讨个主意，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他觉得沈黎懂得多，肯定比自己有办法。 沈黎笑出声：“胜利叔，您把我当神仙了不成，这可是您的家务事儿，我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您找我讨主意，是不是找错人了？您要是去给闺女讨公道，我倒是能让人跟着，从咱们大队出去的人，不能吃亏。” 这事儿，出力不讨好，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能出主意。 洪胜利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拿出旱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叹气道：“我不想让我闺女离婚。” 离婚的女人日子苦呀，就算有娘家帮衬，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时间长了，嫂子弟媳也会说三道四。 沈黎见他真发愁，忍不住提醒道：“不能离婚就分家呀，他们因为工作名额争，你把工作名额收回来，这是你家的。” 都说父母在不分家，这个时候很少有人分家，不过也有，一般都闹得不好看。 洪胜利没往这方面想，经过沈黎提醒，眼睛一亮，对呀，是应该分家。 沈黎见他想明白了，忍不住提醒：“这可是您的主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洪胜利自然明白，答应着出去。 沈黎喊住他：“这事不急，你闺女既然回来了，就在家住些日子，咱们该上山了，回来大吃一顿，心情或许就好了。” 洪胜利笑得见牙不见眼，猛吸几口旱烟：“我这就找人去。”那边不同意，她也能让人同意。 地里没有农活，许多人都想跟着，本来想找十几个人，结果跟了二三十个。 沈黎带着人上山，一天后才回来，她说打两个大家伙，果然打了两个大家伙，竟然带回来两头野牛。 牛是劳动力，耕田拉车出了不少力。 要是没有特殊情况，大家不会吃耕牛。 野牛不一样，太野性，难以驯服，只能吃了。 农场倒是养牛，不过牛肉价格贵，村民们吃不起。 这次不仅打了两头野牛，还打了不少小东西，野猪，山鸡，野兔，傻狍子。 一行三十多人，就没有空着手的，个个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小孩们远远看见，小跑着迎上去，喊着自家爸爸，拍着手说有肉吃了。 沈黎走在最前面，对一旁的洪胜利说：“这次咱们吃一头牛，一头野猪？” 两样东西加起来有两千多斤肉，大队里一共三百来人，肯定够吃。 王胜利节约惯了，听见这话，咂咂嘴问：“是不是太多了些？” 要他说，没必要吃野猪，一头牛足够了。 洪三扛着一只傻狍子跟在一旁，忍不住嘟囔：“叔，咱们打了不少东西，吃不穷，你这么节省做啥？要是没肉了，跟着大队长上山，下海也成，海鱼好吃。” 他们大队离公社远，这附近的山都是他们大队的，翻过山就是海，还怕没有吃的吗？ “这顿撑死，下顿饿死，然后再去偷鸡摸狗。”洪胜利抽一口旱烟，瞥眼看着洪三。 洪三脸一红：“谁又偷鸡摸狗了，我早改了，再说了，跟着大队长有肉吃，肯定不会饿肚子。” “就你那不会过日子的，也撑不着你。”洪胜利。 顾卫东见沈黎提着山鸡，要给他帮忙。 沈黎拒绝：“这山鸡挺沉的，还是我提着吧，你年纪太小，等你长大了再帮我提东西。” “行。”顾卫东眉眼含笑，忽然想起什么对沈
黎道，“沈姐姐，那个程叔叔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孩子。” 程叔叔，沈黎不解，猛然想起程元谨，就问顾卫东：“是住在你们家那个奶奶的儿子？” 顾卫东点头：“是的，就是他。”顿了顿又说，“他们说话被我听见了，那两个孩子很可怜，比我还可怜。”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急忙解释，“沈姐姐，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他们说话没避着人，还很大声音，就被我听到了。” 什么可怜不可怜的？ “到底怎么回事？”沈黎问。 应该是程元谨回来了。 “程叔叔说，他哥哥死在了战场上，程奶奶很伤心，一直哭，程叔叔就劝她，那两个孩子也劝他，死的是他们的爸爸，他们的妈妈不要他们了，好像要改嫁。”顾卫东说。 沈黎明白了个大概，程元谨的哥哥牺牲了，程元谨的嫂子要改嫁，把两个孩子给了程元谨，程元谨无暇照顾，只能把孩子送给他妈照顾。 顾卫东见沈黎没说话，继续说：“那两个孩子有个后奶奶，后奶奶虐待他们。” 沈黎叹息，怪不得程阿姨的身体不好，原来离婚。 她应该是受了打击，女儿去世，儿子牺牲，孙子需要照顾，她的身体刚好一些，能受得住吗？ “他们还在你家吧？”沈黎把手里的猎物给洪三，问顾卫东。 顾卫东点头，程奶奶应该还在哭，程叔叔劝不住，或许沈姐姐能劝住。 “走，咱们去看看。” 沈黎到了村东顾卫东家，就听见程景初压抑的哭声。 顾卫东抬头看向沈黎，好似在说，看吧，程奶奶果然还在哭。 沈黎抬步进了屋，一眼看见了程元谨。 他揽着程景初的肩膀，轻声安慰，听见声音望过来，双眼通红。 沈黎愣了一瞬，才问：“我听冬娃子说了你家的事，想来问问，需要帮忙吗？” 程景初正要找沈黎，没想到沈黎就来了。 程景初听到沈黎的声音，止住哭声，拿出帕子擦了擦眼：“阿黎来了，让你见笑了。” 她共三个孩子，一连失去两个，这种打击，比挖心都难受。 沈黎深有体会，只能说一句：“阿姨请节哀。” 程景初的眼泪再次流下来：“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我还要照顾孙子孙女。” 沈黎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约五六岁，同样红着一双眼，怯怯地看着沈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