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就这么蹲在原地,看着孟娇牵着暮云离去,眼中的落寞像是弄丢了至宝一般,让人看了便心中酸楚。
“哥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我走到他的面前,轻声问道。
他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地站起身子,眼睛还看着孟娇和暮云离开的方向,“我有事要和你说。”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自从暮云出生之前他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今日这样匆匆前来,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这样想着,我便立刻不安起来,匆匆嘱咐悠悠她们给贏苏留好饭菜,就和哥哥到了我的房间。
“今日早朝,陛下下旨,晋我为正四品户部侍郎,加封驸马都尉,将安宁赐婚给我,明年成婚。”哥哥的语气不悲不喜,好像所说之事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会……”我喃喃地念叨着,“安宁除了昨夜跟我说明了心意以外,没有向第二个人提过此事,也从未在陛下面前表现出喜欢你的意思,陛下怎么会如此突然就决定把她赐婚给你呢?”我一面说着,一面在脑中把昨夜的事又细细地回忆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征兆。
“我也不知为何,这道旨意下得突然,可我却没有拒绝的权力。下朝之后,郑王便去求见陛下了,想来是想劝陛下收回成命,希望他能够说服陛下吧。我的心里,不会再有别人了,可是陛下的旨意是不能违抗的。若是陛下不能收回成命,我只能娶了安宁,那样一来,只怕是要误了她的一生。”哥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力。
自从孟娇嫁给贏苏以后,他像是换了个人,从前的少年意气消磨殆尽,甚少能看出情绪上的起伏。这样的他,让我心疼,也让我觉得陌生,总觉得他灵魂中的一部分,像是已经死了一般。可刚才的话,让我明白了,即使没了从前的少年意气,在内心深处,他也仍然是从前那个善良的他,即使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幸福的指望,也不愿误了安宁的幸福。
“但愿贏苏能够说服陛下,我也立刻进宫去劝劝安宁吧。”我安慰着哥哥,心里却愈发沉重,陛下向来说一不二,今日当着群臣下旨赐婚,要他收回成命,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但尽管如此,我也要尽力一试,若是能说服安宁去向陛下说明不要嫁给哥哥,以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没准儿能够挽回此事。
“希望你能说服她,事发突然,我要回家与父亲商议一下,就不打扰你们了。”哥哥说到“你们”的时候,顿了一下,眼中满是苦涩。
送走了哥哥,我立刻进了宫。刚到开阳宫门前,却看见姐姐和安宁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见了我都停住了脚步。
“你怎么进宫来了?是听说了苏儿的事吗?”姐姐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什么事?”我见她与安宁神色匆匆,立刻担心起来。
“今日下朝,哥哥去面见父皇,两人在房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听父皇身边的宫人们说,父皇狠狠地斥责了哥哥一顿,哥哥现在跪在房外面不肯起来呢。”安宁的语速很快,“我和母妃正要去见父皇求情,阿素你来得正好,和我们一起去吧。”
我心中一紧,只怕贏苏求陛下收回成命惹怒了陛下,他的性子刚正,断不肯让步的,如此一来,此事该如何收场呢?
“王爷脾气倔,一时与陛下起了争执也是有的。陛下到底是他的父亲,不会真的生他的气的。他在房前跪一阵子,等陛下消了气就好了。若是姐姐和公主一听到消息就赶去求情,只怕会让陛下下不来台。虽然关心则乱,但也要想明这其中的利害啊。”
我想到贏苏此刻的处境,恨不得替他受罚,可万一姐姐和安宁过去求情,知道了他因何与陛下起了争执,只怕安宁要伤心的,只好狠下心来随便找了个理由拦住他们。
“可是我们不去求情的话,万一父皇让哥哥一直跪着可怎么办呀?已经这个时候了,他连一口饭都没吃过,身子怎么受得了啊!”安宁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
姐姐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转身对春杏吩咐道:“你去告诉陛下,同儿今日闹着不肯午睡,一直嚷着要见父皇,陛下若无事的话,请他过来看看吧。”
春杏答应着往太阳宫去了,姐姐则拉着安宁转身回去,到了同儿房间,叫醒了刚刚睡着的同儿。同儿不明所以,哇哇大哭起来。
没过多久,陛下就来了,进屋抱着同儿,柔声说道:“父皇在这里,同儿莫要哭了。”姐姐冲我和安宁使了个眼色,我们二人会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出门就见贏苏站在院中,面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起皮。我知道他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有喝过,赶忙和安宁拉着他到了他从前的房间。
“哥哥,你怎么惹父皇生气了?他从来没罚过你,今日居然罚你跪着,你跪了多久,膝盖痛不痛?”刚一进门,安宁就连珠炮似地甩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贏苏勉强笑笑,说了句“无事”,我转身对安宁说:“你哥哥今日一早到现在水米未进,这会儿陛下在姐姐那里,我们不好出去的,你出去到厨房拿些吃的给他吧。”
安宁听了这话,连忙起身出去了。我到门口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关上了门。
“是为了陛下赐婚的事?”我倒了杯茶给贏苏。
他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把能想到的借口都说了一遍,说安宁还小,明年出嫁早了些;说守仁兄比安宁大十岁,年岁上差得多了些;甚至连岳父如今身居相位,两个女儿一个是贵妃一个是我的侧妃,若是儿子再做了公主,家世未免过于显赫都说出来了,可父皇却只有一句:‘我原本就是要给李守仁指一位公主的,既然安宁喜欢他,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贏苏说着,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眼中满是无奈:“阿素,我们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