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股温热的鲜血顺势喷涌而出,零星溅落在杨兆麟的脸上,杨兆麟不可置信的低下了头,只见他母亲的遗物——金镶玉步摇直直的插在了杨思婉的心口,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染红了杨思婉的一袭白衣。
杨兆麟双目通红,“扑通”一声抱着杨思婉单膝跪在了地上,杨思婉痛苦的倚在杨兆麟的怀中,察觉到杨兆麟的泪水一滴滴的滴在她的脸上,她强打起最后一丝力量用沾满鲜血的手摸了摸杨兆麟的脸颊。
义兄,此生是婉婉害了你,若有来生,婉婉希望你能平安顺遂,远离这些是非恩怨,逍遥自在的过一生。
虽然杨思婉有万语千言欲诉之于口,但是终究还是未能留下一字一句便撒手人寰。
杨思婉合上眼时,杨兆麟捂着她抚在他脸颊上的手,一遍遍的唤着“婉婉”。
廊桥上的姚君恩最先发现了杨思婉拔簪子的动作,他疯狂的呼喊着“不要”,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杨思婉在众人面前自戕。姚君恩不顾什么颜面,发了疯似的往廊桥下面跑,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护在杨兆麟身前的阿十见小姐和主子满身是血,怒目圆睁地踩着城墙借力愤然而起,欲擒住廊桥上的恭亲王,其他几个近卫见状也顺势而起,很快就靠近了廊桥上的恭亲王。
恭亲王身边的侍卫见状拿起盾牌,将恭亲王牢牢护在盾牌之中。恭亲王大惊失色,焦急地喊着:“放箭!快放箭!”
顿时,数百只箭自各个方向齐发,箭雨之中杨兆麟将杨思婉牢牢护在怀中。霎那间,杨兆麟身中数箭,鲜血自口内喷涌而出。
“婉婉,慢些走,哥哥来陪你了。”
半空中的几个近卫也被流矢击中,一个个宛若折翼的鸟儿自空中坠落,狠狠的摔落在地面之上,临死之前还不忘扭过头去看一看身后被万箭穿心的主子和小姐,至死也没能闭上双眼。
空旷寂静的巷道内越发肃杀,天空中的第一轮日光照在了昏暗的巷道内,将地面上艳红的鲜血照的无所遁形。
将士们沉默的站在城墙之上,看着眼前悲壮惨烈的场景,心中也难免有所动容。
姚君恩踉踉跄跄地跑着,不时被巷道内地箭绊倒,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在离杨兆麟和杨思婉十尺左右的位置跪了下来,看着已经被流矢串联在一起的小姐和少爷,终是忍不住嚎啕了起来。
杨思婉死在巷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顺帝身边的大太监姚公公的耳朵里,姚公公此时正在准备按部就班的准备圣上入殓的事宜,顿时也被这个消息吓得脱力。
屏退了正在屋内忙碌的太监们,姚公公拖着年迈、操劳过度的身子扑通一声跪在了顺帝的灵床前:“陛下恕罪,奴才有违圣上所托,终究还是没能还宸妃娘娘自由。”
姚公公从灵床上的暗格里拿出那封尘封已久的圣旨,又反复的端详了一遍,只见那圣旨上赫然写着:若朕有不测,可假借为朕生殉的名目,将宸妃送出宫外妥善安置。无论如何,定要保她性命无虞、此生平顺。
“陛下,是老奴无能,看着您身中奇毒却无能为力;明知您深爱宸妃娘娘,希望护她周全,却没能救下她性命。现下还让恭亲王和孙皇后之流沆瀣一气,意图把持朝政,实在是愧对您的嘱托啊!”
姚公公是亲眼看着宋仁和长大的,那个原本日日追在他身后跑来跑去的米团子现下早已长大成人,浑身僵硬、冰冷的躺在灵床上。那个鲜活、意气风发的人仿佛还站在他眼前,对他讲述着黎朝辉煌、灿烂的明天,对他讲述着遇见宸妃娘娘时那种悸动和欢喜,只可惜,这一切终究黄粱一梦、曲终人散。
忽然姚公公眼神狠辣起来,对着宋仁和的灵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既然老奴无法护住宸妃娘娘的性命,那臣定要将宸妃娘娘的尸身敛入您的棺椁,让您和所爱之人生同寝死同穴。”
姚公公迅速召集了一些高手,抬起一个敛尸的小棺材就往巷道那边赶。
此时,闻讯赶到巷道的还有孙皇后,孙皇后站在高高的廊桥上,身着洁白的丧仪礼服,明明才是新寡,却显得面色红润、精神百倍。
“舅舅,静怡来迟了。”孙皇后笑着和恭亲王打了招呼,便迫不及待的往巷道里看去。
恭亲王和孙静怡并肩而立,身后众将士整齐划一的对着皇后行礼:“臣等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孙静怡没有让众人起身,而是享受着众人朝拜的时刻,享受着一生劲敌落败、惨死的瞬间:“舅舅,你说的对,以前是静怡眼界小了。男人的爱、女人的妒,在权力的面前的确一不值。”
恭亲王笑声洪亮,满意的说道:“过了今日,新帝册立之后,太后娘娘您将是整个黎朝最尊贵的女人。新帝年纪尚小不得不依附您,您为了江山社稷临朝听政自然是顺理成章。到时候,朝堂之上、后宫之中,自然是为您独尊。届时整个黎朝,也将不再是他宋家的天下,就是我孙家的天下了!”
这边恭亲王和孙皇后笑的猖狂,姚公公带来的棺椁也到了巷道入口,突然,无数带火的流矢越过城墙,精准的射在了城墙上的士兵身上,无数士兵倒地不起,一时间众人竟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前面的一个小统领飞奔着跑来,气喘吁吁的跪在恭亲王面前:“亲王,大事不好了!宫门外有数万叛军正在攻城!对方人太多,我们快顶不住了!”
宫墙之外大军来袭,鼓声阵阵,数万兵士整装待发。最前排由遁甲围成保护圈,抵挡住上方射下的箭。盾牌方阵后排弓箭手不断轮换,不断射杀城墙上的士兵。木桩一次次的撞击着宫门,眼看宫门即将大开。
恭亲王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看着城墙下数万人的方阵,吓得一阵腿软。嘶吼着让人想办法去找救兵,赶快集结宫内的禁卫军前来支援。
“哪里来的叛军,规模如此庞大的叛军为何无人来报?”恭亲王看着城墙上的兵士们一个个倒下,心中一阵发凉,这一千个弓箭手如何能敌数万军队呢?
孙皇后见前方危险,听着近在咫尺的嘶吼声,狼狈的在宫人的护送下逃回了宫中。
数万人的铁骑很快攻破了宫门,众兵士如过无人之境,将皇宫内的群臣、妃嫔、奴才们绑在了一起。恭亲王还没等到援军,就被生擒押送着跪在了杨兆麟和杨思婉的尸首面前。
顺帝宋仁和的尸首也被拉到了巷道内,摆在了颤颤巍巍、吓的直打哆嗦的恭亲王面前。
攻城之事收拾停当,众将士集结在巷道内。众将军在巷道内纷纷下马,为首的祁园一步步缓缓走到阿十等人身边:“阿十兄弟,哥哥们日夜兼程,终究是来迟了。此仇我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你,安息吧。”
姚君恩神情恍惚的跪在杨兆麟和杨思婉的尸首身边,眼看身着铠甲的男人一步步靠近,在离杨兆麟五尺的位置停了下来摘下身上的盔甲,虔诚的双膝跪地:“将军,我等来迟了。三年来我们卧薪尝胆,日夜操练,只为有朝一日能绞杀奸佞,还杨家军数万英灵一个公道!今日我等幸不辱命,攻下黎朝皇宫,生擒黎朝群臣,您生前宏愿,件件桩桩皆成现实。”
两个兵士正在活剐恭亲王永夜,被活生生片下血肉的恭亲王一遍遍的求饶:“救命啊!别剐了!”
“我等起义皆受您指引,您集结军队、筹集粮草,让我等团结在一起,我等才能有机会推翻黎朝暴政。您本就该是我们的新君,受三百九叩之礼,带我们建立一个全新的王朝。”
说到动情之处,祁园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热泪盈眶,伏在地上长哭不起:“无论如何,您就是我们心中指路的明灯,是我们永远的君王。臣,祁园,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巷道内的众将士纷纷长跪不起,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祁园擦干眼泪,缓缓起身,神情狠厉的从身边将士手中拿起火把,一把点了宋仁和的尸身。
给恭亲王永夜行刑的人收到指令停了刀,乖巧的站在了旁边,祁园一脚踹在了恭亲王的伤处,恭亲王立刻嚎叫起来,祁园居高临下的说道:“你放心,你死不了,我不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去。你害我杨家军兄弟,射杀我新君,我们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我会每日让人去割你的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因杨兆麟临行前留下的信中写道,若起事成功,祁园可担大任。众人便按照杨兆麟的吩咐,推立祁园为新君。
祁园本是杨兆麟亲卫,和杨兆麟在杨家军内数次出生入死,祁园为感念杨兆麟的救命之恩、推举之恩,特将国号定为兆麟,奉杨兆麟为开国之君。供奉于兆麟王朝的宗祠之内,受万人朝拜,享万世香火。
并按照杨兆麟的遗愿,将他和杨思婉葬在了一起,此生合于一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