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了那些搅得她心烦的旁支家的兄弟们,再去进学时,杨思婉觉得原本乌烟瘴气的学堂,顿时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留下来的旁支家的兄弟姊妹们明白了杨家的规矩,也都学会了管好唇舌,不敢再背后造次。
其实按照蓟州侯的意思,这婚期就定在了下月初八,从准备时间来说,本就十分紧迫,不仅得给杨思婉准备嫁妆,还得让她接受宫内嬷嬷的教导,也就跟她建议不要再去宗学里进学,安心再房内准备待嫁。
但是杨思婉生怕日后嫁到宫中少了些许自由,便据理力争,非要享受这最后的自由。杨季珇见杨思婉心意已决,便只好请宫中嬷嬷将教习规矩的时间改到了下午,这才两不耽误。
杨思婉明显感觉最近义兄再躲她,虽然上次两人彼此说通了心结,但是义兄却似乎并不是心中全无芥蒂。他近日总是早出晚归,天还没亮便去了军营,直至晚膳后许久才披星戴月的赶回府中休息。
杨思婉心中有些难过,她习惯了将义兄当作家人一般一起说说笑笑的日子,但是她每日不仅要学规矩、上学堂、让宫中的裁缝们为她量体裁衣,还要应付那些突然变了脸色的世家千金们,任由她们换了面孔,对她阿谀奉承。
备嫁这段时日,杨思婉也是十分疲惫,而且眼看就要到婚期了,新郎官居然还没回到都城,甚至都没个确切的消息。杨思婉也不知怎么能与自己的未婚夫婿取得联系,也不知这婚事还能否如期举行。
转眼之间就到了初五,杨思婉见宋仁和还没回来,心里也有些急了,但是毕竟是闺阁女子,也不好表露些什么。现在她的规矩也学完了,学堂也不去了,整日就在屋内绣绣手帕,看看,也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小姐,我看距离初八还有几日,想必姑爷也就回来了,肯定耽误不了良辰吉日的。”
青英见小姐有些心不在焉,只好尽力安慰,杨思婉赶忙打起精神,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自顾自的接着绣绢帕,还要嘴硬:“我哪里是在想他,左不过是天热又有些无聊,在走神罢了。”
青英也不拆穿小姐,只任由小姐含糊过去,走到床边打开了窗户,前两年小姐一时兴起的让人用木条封死的窗户早就被小姐命人打开了,现如今透过木窗早就能看清外面的风景了。
这时,一只鸽子“咕咕”的叫着停在床边,青英见这鸽子腿上似乎绑着一个小木筒,一时兴起,赶忙叫小姐一起来看看。
杨思婉被青英焦急且兴奋的呼喊声唤了过去,哪知那鸽子似乎能认人,一见杨思婉前来,便兴奋的凑了过去,先是用头蹭了蹭杨思婉的手指,紧接着伸出了绑着木桶的腿,示意杨思婉将木桶内的东西取出来。
杨思婉被这只聪明伶俐的鸽子逗得十分开心,也就顺着它的意思将木桶中的纸条取了出来。
杨思婉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许久不见,甚是思念,仁和。
青英好奇想看,杨思婉却下意识的将手中纸条收拢,有些不自然的和青英吩咐道:“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们都先下去吧。”
青英虽然有些好奇,但是想起当年看见小姐夜半私会三皇子的事,便不再多言,将屋内的其他丫鬟一起带了出去。杨思婉见众人退去,这才又将纸条打开,将里面的内容逐字逐句的又看了一遍。
那鸽子甚是乖巧,一直在窗台上走来走去,似乎有意在等杨思婉回信,杨思婉有些迟疑的问了问:“你是在等我回信吗?”
那鸽子听见回信二字,十分兴奋的“咕咕”叫了两声。杨思婉从未见过如此通人性的鸽子,也饶有性味的笑了起来,随后走到了桌前,提笔准备回信。那鸽子见她明白了它的意思,开心的飞到了桌上凑近了等。
哪成想杨思婉提笔半晌,竟然不知如何下笔,除了他失去记忆时,和临出征那次,她就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什么软和话,更别提说什么思念之类的肉麻话语。她在他面前牙尖嘴利惯了,哪里是一时能习惯改口的呢。
那鸽子见杨思婉许久不下笔,有些困惑的歪着头瞅了瞅毛笔,又抬头瞅了瞅一脸纠结的杨思婉,似乎越发困惑了。
杨思婉见自己的犹豫,似乎耽误了鸽子的正事,便深吸了一口气,写下了四个字,不敢再看,随手一卷,塞进了鸽子腿上的木桶里。
鸽子终于完成了任务,满意的飞走了。只留下杨思婉看着手中的字条,一时不知如何处置,她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便将字条用白纸包好,塞进了自己贴身收着的香囊中,这才觉得心安。
日夜兼程赶回历城的宋仁和从阿十手里接过了鸽子,有些迫不及待的掏出了木桶中的字条,本以为会看到些贴心的情话,哪成想只看见一句:甚好,勿念。
宋仁和想起自己快马加鞭的往历城赶,生怕错过了婚期。到了历城郊外,为了不被父皇母后敦促着先和正妃孙静怡同房,于是连城门都不敢进,只好随意在一个客栈内开了几间上房休息,静待婚期。
为了不让婉婉担心,想提前知会她他已经到了附近,便命人放飞了刚训练好的信鸽前去送信,信中言简意赅的表达了他的思念,却只换回了杨思婉一句轻飘飘的:甚好,勿念。
被气得有些跳脚的宋仁和甚至气出了笑声:“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闷葫芦,孙静怡恨不得一个月送好几封信过来,她倒好,我主动送信过去,她倒像个没事人一般,轻飘飘的回了这么一句。”
阿十虽然没有喜欢的女子,但是却能明白虽然此刻殿下似乎被气坏了的模样,但是能收到回信却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当初他在虎子岭抓到了这个养鸽人,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这信鸽和杨小姐通信。现如今好不容易让信鸽熟悉了历城的路,能和杨小姐取得联系,主子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真的生气。待几日后他迎娶了杨小姐,他只会越发开心,毕竟几年的夙愿终于如愿以偿,搁谁也生不起气。
见主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有些许失神,阿十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主子每次快要见到杨家小姐时,都是这般坐立难安,举止异常。现如今已经离杨家这般近了,想必主子一会儿就该按耐不住跑去夜探蓟州侯府了。
果不其然,月亮刚刚升起,主子就已经换上了一袭黑衣,想必是彻底按捺不住,准备出发了。作为主子的近卫,他也只好跟紧主子的脚步,夜半三更跑到人家女子的闺房附近徘徊。好在他们武功了得,不然若是让人逮到,可就名誉尽失了。
青英见小姐夜里进膳时就有些心不在焉,心中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他们从侯爷的院子里回来后,青英就问小姐:“小姐,眼看婚期将近,您得好好休息休息,不然脸色该不好看了。不如您这几日就早些休息吧,可好?”
杨思婉本就猜着宋仁和能让信鸽传信,想必已经到了历城附近,也猜测着他可能深夜来访,犹豫着是不是该将房内的婢女遣散,以免被人发现他的踪迹。但是又生怕此举在他眼中稍显轻浮,让他平白看轻。这两种想法在她脑中来回打架,但是想起他以往的种种举动,想必纵使她不遣散婢女,他也有办法将众人弄昏,为了避免她们遭罪,还不如早早让她们回去休息。
于是杨思婉接受了青英的提议,撤掉了屋内的其他人。
一旦屋子里静下来,她也就多了许多时间独处,难免心脏乱跳,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到底是怎么恢复记忆的呢?他是怎么说服圣上赐婚的呢?她嫁过去又该怎么和孙静怡相处呢?
越是临近婚期,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越是会时不时的侵占她的脑子,青英也规劝她少胡思乱想,走一步是一步,毕竟女子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难免觉得焦虑,离开侯府也难免会让她觉得失落。
但是她毕竟有母家撑腰,又有郎君喜爱,比起那些远嫁的女子,已经好上太多了。而且此次三皇子成婚,是直接将新妇迎进新建成的皇子府,免去了宫中的繁缛节。现下皇子妃孙静怡还在宫中,她此番成婚也算是第一个被迎进皇子府的女子,纵使日后其他人进府,这份开府第一个女主子的殊荣,也能保她过得顺当些。
杨思婉虽然听了青英这般规劝,心里的那份失落却也没有削减几分,反倒觉得有些苦涩。她虽然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接受了赐婚,但是她心中依然有些几分期冀,希望与所爱之人一生只有一人,白头偕老。
可是他是尊贵的皇子,他的一生注定要迎娶许多人。纵使她心中感慨万千,也绝对不能怨,也绝不敢多说一句,因为她是妾,不是妻,她此生都没有这个立场,也没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