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未愈的男子自未时便守在了池塘边,可是眼看就要到约定好的未时三刻,前日说这匹名叫和棋的骏马十分重要的红衣女子却仍旧并未现身。
宋仁和身边的太监安抚道:“殿下,许是这位小姐有事耽搁了。陛下早就嘱咐您定要在宫中静养,您现下这般溜出来,若是被圣上发现,奴才们定是要受责罚。不如让奴才身边的小夏子留下来等,您看可好?”
宋仁和不知为何,自从昨日见了那红衣女子,心中便久久不能忘怀,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召唤他,让他寝食难安,迫切的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女子的面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中隐隐的钝痛。
可是眼看就要到了父皇探视他的时辰,若是父皇发现他偷溜出宫,他宫中的那些太监、婢女定是要因为他而受罚。于是纵使心中有万般不舍、千般困惑,他还是听从了姚公公的劝告,纵身上马。
待这一世的宋仁和离去不久,隐藏在暗处困顿在杨兆麟体内的宋仁和将那枚贵重的玉佩绑在暗器之上,抬手射在了绑住和棋的树上。那枚飞镖凌厉的陷进了树桩之中,足以彰显使用暗器之人的深厚功力。
小夏子也有些功夫,先是机警的起身左右观望,随后才将树桩上的暗器取下,只见暗器上扎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松开缰绳,烦请离开”。小夏子本就是为了拿回主子的玉佩,现如今这玉佩拿到了手,自然就应该功成身退。但是这小夏子眼看主子离开时依依不舍的模样,便想留个心眼儿替主子相看一眼这位红衣娘子,回宫主子问起也好知道如何回话。
“我家主子叮嘱我定要亲自将和棋交还给您,不知姑娘可否现身一叙?”小夏子一边高声呼喊,一边仔细环视身边的密林,希望能找到一些红衣姑娘的蛛丝马迹。
可是密林中久久不见回应,当小夏子慢慢挪动身躯环视四周时,只觉得后背被一颗石子击中,随后身子便不能动弹。
他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人自高空飞下,解开了缰绳,那匹叫和棋的骏马兴奋的哼了几声,十分的兴奋,随后便响起了骑马离开的声响。
小夏子自知这次差事办砸了,十分懊恼,约莫半个时辰,他身上的禁锢消失,他这才恢复了自由身。他先是在四周搜寻了一番那人的脚印,却发现那人身法极高,竟然没有留下什么切实的痕迹。小夏子也觉得纳闷,这位姑娘若是真有这般武艺,昨日主子重伤、师父的武功也只是个皮毛,是怎么制服了这样一位高手呢?
宋仁和并未直接骑马回军营,而是在山中绕了几圈,确保那个会武功的小夏子无法通过和棋的马蹄印判断他的踪迹,猜测出他和婉婉自杨家军的事实,这才纵马进了城。
进城后宋仁和先是将和棋交到侯府管事手中,随后便将杨思婉约了出来。杨思婉本就心中烦闷,为了还玉佩,换回和棋的事情而忧心忡忡,唯恐稍有不慎便会再次和这一世的宋仁和纠缠在一起。
于是当看见义兄等在院门口时,她便迫不及待的跑到义兄面前,询问义兄情况如何。宋仁和看着杨思婉揪心的面容,安抚道:“都办妥了,你放心。”
杨思婉心中十分信服义兄,既然义兄说没问题,她也就彻底安心了:“您今日不去军营了吗?若是不去的话,我们再一起出去逛一逛?”
宋仁和想起前日蓟州侯的嘱托,自是不敢再轻易带杨思婉出去招摇过市:“我们今日不出门,我带你在府中后花园的马场里逛逛 。”
后院的马场里养着不少军中从各处收缴来的骏马,杨思婉一进马厩就被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吸引住了目光,杨思婉有些欣喜的朝着义兄望去,只见义兄点了点头,顿时跑到骏马面前,伸手抚摸骏马油亮的鬃毛。
宋仁和见杨思婉如此满意,便接过另一匹骏马的缰绳:“这两匹骏马本为同源,我一看便觉得适合你我。而且前日那些人已经见过和棋,那为了日后安全,和棋也就不便跟我在外露面。日后,用这两匹新马做我们兄妹的坐骑可好?”
杨思婉在马场中畅快的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日薄西山,才热汗淋漓的从马上下来:“义兄,你看我今日是否比前日进步了些?”
宋仁和并不赞同杨思婉如此激进,毕竟这般骑马,晚上她的双腿定是要痛的。可是见惯了前世病恹恹的婉婉,如今这个活泼、灵动的婉婉,他实在是看不够。
杨思婉第二日果然没能从榻上爬起来,大腿内侧娇嫩的皮肤都红肿起来,宋仁和早就预料到,一大早便亲自将伤药送到了杨思婉院中,并叮嘱她这几日不要去学堂,好生卧床休息。
杨思婉想到昨夜她跟义兄炫耀自己技艺日臻纯熟时的骄傲面庞,以及义兄望着她时的欲言又止,便知义兄早就料到了现下的情状,青英伺候她上药时,她难得红了脸颊。
杨思婉在屋内将养了整整三日,才能勉强下床榻。期间义兄为了避嫌,并未进屋探望,只每日将学堂内的课业整理成册子,以供杨思婉学习。
杨思婉翻阅着义兄的字迹感叹道:“曾记得祖父说过,义兄的字没有风骨,稍显潦草、急躁。我未曾有机会亲眼见过,一直颇为好奇,可是现下看来,义兄笔力遒劲、自成一派,在同龄人鲜有敌手,是祖父的要求苛刻了些。”
青英听了这话,忍不住凑上前来看,虽然她看不出什么名堂,却也认同小姐的话,世子的这手字,实在是漂亮的紧。
杨思婉并不藏私,大方地和青英说道:“你若是对识字有兴趣,改日我叫人在学堂中给你支一张桌子,反正现在学堂清净了,夫子也照应得过来。”
青英自是千恩万谢,兴奋的不得了,直说要用自己的月例银子买些好看的丝线给小姐绣个荷包以示感激。
青菊明明在屋子里坐着做针线活,屋子里杨思婉和青英笑闹成一团,她也没有加入话题。
因为她的婚事就定在明日,现下她心中是既焦急又忐忑。她对这门婚事是一百个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她明明嫁给了侯府中位高权重的新晋大管事,为何许廉却非得低调的行事,不肯大操大办。
许廉说他家境不好,估摸着明日只能用一顶轿子将她接到新家。青菊起先是想要闹的,毕竟没有谁愿意这般寒酸的嫁人,她也想让小姐压一压许廉,让他好好重视她,不要这般轻慢她。
可是小姐最近对她越发冷淡,她也就没敢张口。以往小姐身边有人离开或是嫁人,小姐都会主动为她们添妆,以示恩泽。可是明日她就要嫁人了,小姐现今还没有任何表示,似乎根本没有沿袭旧俗的意思。
小姐甚至还说为了体谅她要出嫁,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主动免了每日她近身伺候的活计。可是她还是坚持每日在小姐身边晃一晃,毕竟虽然小姐已经渐渐疏远了她,她却还是要在不知情的人面前保留她大丫鬟的体面。
杨思婉看着越发倦怠,时时刻刻想着偷懒的青菊,自然是没什么心思去管她。毕竟以她这般性子,能够嫁给许廉做妾,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所以当青菊穿着简单的红色嫁衣来跟她辞行,她的心里并未有什么波澜。
“你既然嫁了人,便要和夫君相敬如宾,时刻恪守妇道。”杨思婉这句话一出,青菊涂满胭脂水粉的脸凝滞了,两只手不自觉的扭紧,她不知为何小姐偏要在她的喜日子说这般话。
杨思婉说这话时声音不高,紧接着她从手腕中褪下了一对翡翠叮当玉镯,放进了青英手中端着的木盒中:“就当是给你添妆了。”
青菊知晓小姐手中没有凡品,喜不自胜的从青英手中接过木盒,却发现盒子并不沉,盒中只有薄薄一层银锭子,银锭子上放着孤零零的一对叮当玉镯。看到这里,青菊顿觉委屈,不知小姐为何这般薄待她。
许廉心中心中知晓,小姐不是那种苛待身边人的主子,小姐上个月还遣人给他家中长辈送了两百两银子。虽然他几番上门推辞,小姐却只说他操持府中庶务尽心尽力,这是给他的新婚随的礼金。
因此眼看着青菊不懂事就要质问小姐,许廉赶忙说道:“谢小姐抬爱!吉时快到了,奴才们就不再耽搁了。”
青菊想要哭诉却被急急打断,只得不甘心的抱着比预想中轻上许多的木匣子上了花轿,心中不停的抱怨小姐不识好人心,竟然如此薄待尽心尽力伺候她的大丫鬟,却全然不去想这些年她从杨思婉私中贪墨了多少银钱和物件。
草草拜了堂,入了洞房。青菊第二日穿着红彤彤的新衣裳就准备去拜见公婆,想着今日还能顺便从公婆手中再接些好物件以充盈自己的小金。
可是坐在桌前的许廉却一身常服,冷冷说道:“你不是正妻,今日就不用去敬茶了。”
此刻青菊才大梦初醒,嚎啕着自己受了瞒骗,定要找小姐做主。
却不成想许廉冷冷道:“你与人私相授受之事小姐是知晓的,小姐是为了给你留条退路,才让我迎娶你做侧室。你就不要不知好歹,哭闹个不停了。若是让侯爷知道你身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却如此不检点,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青菊这才知晓为何小姐因何对她如此冷淡,许廉又为何如此低调的将她迎娶进门。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她与人缠绵不过是一心想为自己谋个好出路,为何要被小姐这般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