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清晨,杨思婉早早在佛堂礼佛之后,便求着祖父带她回府。但是因为杨季珇每次打仗归来之后,都会来寺庙请主持为死去的杨家军战士超度七日,这七日里他也会每日斋戒沐浴、诵经念佛。现在才刚刚到第三日,自然是离不开。
杨季珇见杨思婉有些心绪不宁,便找人叫来青菊问话,青菊不敢隐瞒,便将杨思婉这两日的异常如实禀报给蓟州侯:“小姐在寺庙这两日似乎总是有些心绪不宁,奴婢们发现这两日半夜小姐会在厢房游走,似乎是梦魇了。”
杨季珇思虑片刻,觉得是因为婉婉不适应这边的环境,便唤来杨兆麟前来护送她回府:“她这几日似乎是憋闷坏了,回去的路上可以带她在城外踏踏青、或是在集市里逛一逛。但是务必要小心看护,不可让她出任何意外。”
杨兆麟面色沉稳的应下这个任务,并保证会认真负责,务必安全的将杨思婉送回蓟州侯府。
昨夜因为三皇子的孟浪举止,杨思婉一宿都没有睡好,随着马车的颠簸,她也有些昏昏沉沉的。本来已经快要睡着的杨思婉因为马车突然间的一个急刹,差点儿被摔出去,要不是青英机警拦了她一把,她可真是要出洋相了。
青菊见小姐差点儿受伤,便隔着帘子没好气的训道:“还不好好驾车!这般莽莽撞撞,差点儿摔到主子!”
驾马车的小厮以为自己犯了大错,便不停的给马车上的杨思婉道歉,甚至开始泛着哭墙似的不停求饶:“小姐恕罪,刚才前面传话,少爷想请小姐在此处一起踏春,命奴才停下马车,奴才这才拉停了马,不小心冲撞了您......奴才该死!”
被突然吵醒的杨思婉只觉得心烦气躁,尤其是她本就十分厌烦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便宜哥哥,哪里有心思和他一起游玩踏春,于是她便没好气的说道:“恕你无罪,但是和前面传话的人说,我累了,不想去踏春,直接回府吧!”
那人小跑着去回话,本来杨思婉以为马车一会儿就会如她期待的那般直接朝着蓟州侯府行进,但是没成想,马车的帘子外突然传来了杨兆麟的声音:“是侯爷特意嘱咐我,定要带你在京郊踏春散心,望小姐莫要为难小人。”
杨思婉本想装作听不见,但是马车旁的杨兆麟别提多执拗,一直在帘子外重复同一句话,大有她不依从,就继续没完没了的絮叨下去的意思,杨思婉本来就头昏脑胀的,现在被杨兆麟念叨的愈发头痛欲裂。
青菊和青英虽然知道小姐不喜欢这位新世子,但是毕竟这位少爷也是侯府的正经主子,甚至还可能成为新一代的侯爷,于是便只好故意无视杨思婉的意愿,躲在一边不敢掺和。
杨思婉实在是受够了杨兆麟一遍遍的絮叨声,只好拿起桌子上的帏帽,气愤的掀起马车帘下了马车。
杨兆麟看见杨思婉终于妥协,便也跟着下了马,站在离杨思婉身后半步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跟着气呼呼朝前大步流星的杨思婉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散步。
身后的仆从和婢女们见两人间气氛不对,便谁也不敢上前伺候,而是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两位主子。
杨思婉气呼呼的走了半炷香时间,便准备打道回府,杨兆麟确是个死心眼,非得生硬的搭话:“前面的湖泊很壮观,再走一小会儿就到了。”
杨思婉想起昨夜在元善寺的湖泊前是怎么被三皇子占了便宜,又是如何被戏耍的团团转的,只觉得越发火冒三丈:“我不去,我要回府!”
杨兆麟自小沉迷窝在家中读、练武,父母又只有他一个孩子,因此他始终不知该如何与这位新妹妹相处。明明他是好意,却始终被她曲解,于是他也有些上来脾气了:“我只是按照侯爷的吩咐做事,望小姐不要让我为难。”
杨思婉隔着帏帽气呼呼的瞪着杨兆麟,杨兆麟却不以为意,一直伸着手做出“请”的姿势,大有今日势必要和她斗到底的意思。
杨思婉自小被娇养,从来没有人能降伏得了她,今日杨兆麟屡屡挑衅于她,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环视了身边一周,飞快的从一个士兵手里抢走了马匹,骑上马便朝着杨兆麟所指得方向跑去。
杨思婉一边纵马驰骋,一边朝着杨兆麟挑衅道:“你不是说一定要我去看那湖泊吗!你就站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去看!”
杨兆麟何等机敏,在一种守卫、仆从和婢女站在后面急得干瞪眼时,他便也抢过一匹骏马,跟着追了出去。这时他们身后的守卫才反应过来,纷纷上马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杨思婉毕竟是将门虎女,骑射自是均有涉猎,但是今天这匹马性子太烈,没跑一会儿就差点将杨思婉狠狠的甩下马背,杨思婉惊恐的拉紧缰绳,却还是被颠簸的左摇右晃。
马越跑越快,已经将身后的杨兆麟和追过来的守卫甩得远远的,眼看着这匹马就要带着杨思婉栽进湖泊之中,电光火石之间,杨思婉突然觉得身后有一个坚实、温热的身体将她拥入怀中,伸出双臂替她拉住了缰绳,马匹自然是不愿意受到拘束,开始拼命的挣扎,想要将马背上的人甩下去,杨思婉吓得闭紧了双眼,做好了即将摔成肉酱的准备。
但是慢慢的,狂躁的马逐渐安静了下来,甚至越跑越慢,直至即将奔入湖泊前,停住了奔跑的脚步。
惊魂未定的杨思婉喘息了片刻,这才觉得逐渐稳住了心神,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以怎样不体统的姿势被身后的人圈在怀里。她想要趁着杨兆麟和守卫赶到前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但是身后的人却并不肯轻易的放过她。
迫于无奈,杨思婉只好哀求道:“求求您,放开我吧!快来不及了!”
“你怎么总是想要跟我撇清关系?”宋仁和本以为英雄救美后,便是美人以身相许的经典戏码,哪成想,杨思婉只想着过河拆桥,“你就不能好好的和我相处一会儿?”
杨思婉急得快要哭出声来,不停的和宋仁和示弱:“三皇子,求求您行行好,放我下去吧!”
这边杨兆麟终于追上了杨思婉,但是却看见杨思婉正哭着掰宋仁和搂着她腰的手,更看清了宋仁和以怎样暧昧的姿势在马上圈着杨思婉。
为了赶在守卫追上来之前分开两人,守住杨思婉的清誉,和侯爷有个交待,于是杨兆麟纵身一跃,踩着马背凌空去和宋仁和缠斗。
习武之人的警觉,使得宋仁和也飞快做出反应,和杨兆麟缠斗在一起。两人年纪相仿,又同是武学高手,自然是打的难舍难分、难分伯仲。
宋仁和自小圈着冷宫之中,教习他武艺的是个武功高强的公公,公公为他打下了极好的根基,也时刻监督着他练习,因此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武功极高。
而杨兆麟却恰恰相反,他家世代从军,一身武艺皆来自家人的亲传。而家中的武艺又大多来自战场经验的总结,因此的他的招式都是狠辣的杀招,力求尽快解决敌人的性命。
宋仁和的招式狡诈,杨兆麟的招式致命,两人各取所长,又不分伯仲,于是直到守卫们赶到时,两人也没能分出胜负。
杨思婉尚有几分理智,深知郡帝子嗣不丰,要是今日将这位三皇子弄出半点伤痕,他们杨家也吃不了兜着走,因此杨思婉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长鞭,朝着焦灼的争斗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之间连着挥舞了三鞭。
本来只需要专心和对方缠斗的宋仁和和杨兆麟顿时失去了自己的节奏,甚至还得分心闪躲杨思婉挥舞的红色长鞭。于是原本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人,不得不各自散去,转而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杨思婉站在中间,回头看了看已经冷静下来的两人,此时的两人都有些挂彩了。但是犹豫片刻,杨思婉从袖口中掏出了自己家传的伤药,扔给了脸上受伤的宋仁和。
宋仁和利落的接住了杨思婉扔过来的伤药,眼巴巴的等杨思婉和他解释这到底是什么,或是主动关心一下他的伤口。但是杨思婉却并没有和他说任何一句话,而是拽着仍想上前教育宋仁和的杨兆麟干脆的离开了。
杨兆麟并不想放过宋仁和,因此即使被杨思婉拽着袖子,还是几次试图折回去和宋仁和分个胜负。
杨思婉疲惫极了,甚至觉得走路都有些发飘,生怕自己一个没拽住,杨兆麟就会折回去惹下大祸,于是她既疲惫又苦恼的和杨兆麟抱怨道:“能不能别光顾着继续逞凶斗狠,可不可以先把我安顿好?”
这时杨兆麟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将杨思婉小心的扶上马,亲自牵着马将她带回了侯府的车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