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这日,杨思婉早早被青英唤起梳妆,杨思婉昨日紧张的折腾了半宿也没能顺利入睡,才不过合眼一个来时辰,便又被唤醒,因而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萎靡。
青英看着宫中来给小姐梳妆的宫女给小姐仔细的修饰着面容,操心的请求到:“劳烦姐姐着重给我家小姐修饰一下眼下的乌青,再多上一层珍珠粉吧。”
杨思婉本就昏昏沉沉,也没什么心思管这些细枝末节,只一心闭着眼睛缓解眼睛的干涩,婚嫁的妆容、发饰本就复杂,这一打扮起来,一两个时辰也是常有的事,这么长时间的久坐,杨思婉竟然坐着睡了个囫囵觉。
直到众人退去,青英眼看小姐被满头的黄金发饰压的不堪重负,开始摇头晃脑,青英见小姐这般动作,生怕这一早晨的心血尽数作废,这才唤醒了睡得正酣的小姐。
杨兆麟在门口听见杨思婉抱怨头上的发饰太过沉重,压得她头疼,他轻轻敲了敲门,听见有人唤他进去,这才推门进入房内。
青英看见世子进门,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垂眸不语,手指在袖口中紧紧搅在一起,看着世子喜庆的新衣裳,以及手中拿着的一个十分小巧的盒子,似乎装着什么金贵物件。她又抬眼看了一眼望着小姐出神的世子,终是不忍心看他如此落寞的神情,行了一个礼后,便安静的走了出去,并小心的带上了房门,守在门外望风,为他们留下充足的叙旧时间。
“今天你真的好美,必定是整个历城最美的新娘子。”杨兆麟终究是没有忍住发出了情不自禁的赞叹。
杨思婉本就因为这些天义兄躲着她的事情而苦恼,如今义兄主动前来,她自是喜不自胜,她赶忙试图起身去招呼义兄,却被义兄按住了肩膀,将手中盒子打开,从盒子内取出了一个金镶玉步摇:“这时我母亲出嫁时,她兄长送给她的。我母亲一直说要将它作为女儿的陪嫁,可惜我母亲福薄,膝下没有女儿,便将它送给了我。如今我将它送给你,也算了却我母亲的一桩心事。这也是我这个作为义兄的一点心意,你可不要嫌弃。”
这个金镶玉步摇算不得制作多么精良,还有些陈旧,比起杨思婉满头的珠翠,实在是显得寡淡了些,但是杨思婉却觉得十分喜爱,毕竟她母亲早逝,没有人给她准备这种礼物。
于是她赶在杨兆麟关上盒子之前,将这个金镶玉步摇取了出来,并满心欢喜的请求杨兆麟给她戴在发间:“义兄,我好喜欢,你赶快帮我戴上吧!”
杨兆麟从杨思婉手中接过步摇,小心翼翼的给她戴好,杨思婉满意的晃了晃自己的头,看着镜子里的步摇轻轻晃动,满意极了。于是她主动起身,站在杨兆麟面前:“怎么样,好看吗?”
杨兆麟收起苦涩的表情,笑着称赞道:“好看!”
虽然义兄笑得灿烂,杨思婉却还是看出了义兄今日情绪并不高,于是她询问道:“义兄,你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杨兆麟本想在杨思婉面前伪装好的,但是当她那么温柔的询问,他终究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快步上前将她搂进怀中:“皇子府中处处危机四伏,你遇事可千万不要逞强,事事以保护好自己为准。”
杨思婉察觉到了义兄的情绪起伏,便没有主动挣扎,安静的呆在了他的怀中,聆听他的教诲,并抬手轻轻拍了拍义兄的背脊,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似乎是十分贪恋这片刻的温柔,杨兆麟抱着杨思婉的力道又加重了些,许久才放开了她,随后便不顾她的呼唤,转身快步离开了。
青英本就守在门外,看见世子风风火火的出来,赶忙俯身行礼,却不见世子如往常那般唤她起身,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皇子迎娶侧妃本就不需要皇子亲自前来迎亲,尤其是三皇子迎娶正妃之时都没亲迎,此刻便更加不能僭越。于是杨思婉在拜别了祖父之后,便只能独自一人上路。临上花轿前,她透过盖头仔细寻找义兄的踪迹,却始终不见其身影。还是身边的喜婆催促,跟她说不能误了吉时,杨思婉这才在青英的搀扶下,缓缓坐进了花轿。
一路上吹吹打打,周围都是前来的围观的百姓。花轿后是蓟州侯府为了她备下的嫁妆,十里红妆,好不威风。
宋仁和看着陪他一起坐在正堂之上主位的孙静怡,心里别提多么别扭。要不是那日淳于摄提娜被永州太守大张旗鼓的送了回来,他也不会暴露行踪,不得已进宫复命。
回宫后,圣上不仅下旨留淳于摄提娜从皇宫出嫁,还让他将在宫中久住,还没回过皇子府的孙静怡带回府中,让她作为正妃操持府中大小事务。
纵使宋仁和百般不愿意,但是孙静怡仍然是他名义上的正妃,让她回皇子府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又怎么有立场阻止呢?这才有了如今他们二人共同坐在堂前的尴尬局面。
“不知今日会是哪位妹妹的花轿先到呢?”孙静怡虽然十分不满三皇子将她带回皇子府后便不闻不问的态度,也不能接受他始终不肯碰她带来的羞辱,但是如今在众人面前,她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大度模样,借此彰显她的正妃气度。
宋仁和没有勇气和婉婉坦白,因此只一心祈祷她们二人的花轿不要同时到,不然依着婉婉的脾气,若是发现自己居然同时和另一个女子一起进门,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可是天不随人愿,两人的花轿一东一西,正好同时到了门口,这可让两边的喜婆为了难,毕竟两位都是侧妃,按照位份来说,没有尊卑之分,现如今谁先进门,可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宋仁和听说了这件事,自是要让婉婉先一步进门,可是在一旁的孙静怡却阻拦道:“万万不可,我们本就是为了笼络西域众将士才选择和亲的,现如今哪有让淳于妹妹后进门的道理?”
堂上本就有不少官员,听到皇子妃娘娘这么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纷纷建议
以西域诸将士的颜面为重,让淳于公主的花轿先进门。
杨思婉本来以为她们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耽搁了,哪成想周边人越来越大的讨论声,让她明白了其中缘由,原来今日她并不是唯一的新娘子,今日宋仁和还会迎娶另一位侧妃。
杨思婉顿时觉得羞愧不已,她本来满心欢喜的以为是他恢复了记忆向圣上请旨赐婚,便决心忘记孙静怡的事情,安分守己的和他共度余生,哪成想她自甘堕落的作践自己为人妾氏,今日还得受此折辱,实在白白错付了一腔真情。
尤其是在听到那个管事的跑到了另一边,将那位新娘子率先迎下花轿后,她只觉得越发难以忍受。
淳于摄提娜被迎下花轿后,并不肯按照规矩去跨火盆,而是示意喜娘扶着她走到了杨思婉的花轿前站定:“婉婉姐姐,好久不见。今日我们一同嫁给三皇子,也算是颇有缘分,只是妹妹此刻不得空,得先行一步,日后再去姐姐院中叙旧。”
杨思婉听着淳于摄提娜的声音,只觉心中一凛,当初在永州城她们之间的种种仍然让她记忆犹新,他们西域军队确实有万般不是,但是淳于兄妹对她确实无可挑剔,恨不得日日照拂、陪伴,唯恐她在那里有半分不适。最后她为了黎朝军队的胜利,哄骗他们兄妹二人的事情,于理她只是忠心爱国,算不得违背良心,但是于情,她心中确实觉得亏欠。
于是心中的愤怒顿时被愧疚的复杂情绪掩盖,一时之间全然被消弭干净。
本来青英唯恐小姐听见三皇子同时娶亲的事情会觉得火冒三丈,尤其是看到这个淳于摄提娜如此挑衅她家小姐,她更是怕小姐火气上来,跟她说今日这婚就不结了,闹着要悔婚。
哪成想,小姐不仅没有如她料想那般火冒三丈,反倒是在喜婆唤她下轿时主动出来跨火盆。青英看着小姐如此镇静,扶着小姐时,悄悄在小姐耳边问道:“小姐,您还好吗?”
杨思婉并没有选择应答,而是跟随着喜婆的指示完成了所有的仪式,一步步的走向了正院的喜堂,青英一直小心翼翼的跟着,生怕小姐会突然暴起,选择伤人,或是掀开盖头一走了之。
可是直到小姐跟淳于公主一样跪在正堂的垫子上时,青英悬着的心才觉得放松下来。直到小姐按照规矩拜了堂,被送进了婚房,青英才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青英看着小姐坐得比直,床上摆满了花生红枣之类的吉利玩意儿,而小姐即使坐在这些东西上面。也没有因为硌得慌而表露出任何不满,青英此刻只觉得越发困惑,赶忙凑上去询问道:“小姐,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