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和赶到许州时,杨兆麟刚生擒了一小队叛军,正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监牢中审讯犯人。宋仁和此行并未声张,他先带着私卫快马加鞭赶到了许州,趁着夜色巡视了周边的环境,这才进了城,找到了杨家军的军营。
杨兆麟看上去比上次他们在都城相见时憔悴了许多,他的身上还沾染着审讯犯人是溅上的血迹,见到宋仁和,杨兆麟似乎有些惊讶,怔愣了一瞬,这才带着手下给宋仁和行礼:“属下参见三皇子殿下。”
宋仁和想去杨思婉临行时的嘱托,让他好生照拂她的义兄,万万不可与他再生嫌隙。宋仁和自从陪着杨思婉回了一趟蓟州侯府,心中已然知晓了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于是宋仁和难得给了杨兆麟好脸色,甚至亲自俯身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义兄何故行这般大礼,婉婉的义兄,就是我的义兄。你我如今是一家人,就不要再这般生分了。”
杨兆麟回想起那日送婉婉出嫁时的情形,心如刀割,说到底,他们之间横亘的是夺妻之恨,若不是他宋仁和和圣上请旨赐婚,婉婉又怎么会选择嫁给他呢?若不是他宋仁和横插一脚,他与婉婉便是天作之合。
宋仁和也察觉到了杨兆麟此刻的肢体动作直白的表示,他对他是如何的抗拒,宋仁和便收回了搀扶杨兆麟起身的手,反倒转身询问起了公务。
有了宋仁和的加入,平叛的进程俨然加快了许多,两人之间纵使心中皆有隔阂,但是面对家国大事,倒是都能很好的掩饰过去。眼看着天已经渐渐变凉了,两人对战争的安排也越发追求速战速决,打法也激进了起来。
另一边被追的四处逃窜的叛军也逐渐没了反击之力,渐渐有些老弱病残选择了投降归顺。如此一来,也就为黎朝军队省了许多时间。
一日,宋仁和见杨兆麟带兵出征,许久未归,眼看着天色渐暗,唯恐他们一行人落入叛军陷阱,便亲自带兵前去找寻。期间他们遇到了几伙在山间逃窜的叛军,宋仁和便将队伍分散开来,一边剿灭附近的叛军,一边跟着他继续在山间搜寻杨兆麟一行人。寻了半个多时辰,他们在一处枝叶繁茂的林中发现了有人活动的踪迹,几番手势和口令的确认,才确定是正在准备伏击叛军的杨兆麟一行人。
“我说过,不要在这种地势复杂的区域伏击叛军,我们不熟悉地形,很容易被叛军偷袭,造成损失。杨将军,希望下次你能听从指挥,不要再这般鲁莽行事。”
杨兆麟并不服气,因为这伙叛军他已经追了一整日,眼看就要彻底剿灭他们,让他如何能够半途而废。
宋仁和看车他的不服气,便只好派了几个亲卫去高处打探,又派了几个刚刚在半路被分散出去剿灭叛军的小队立马来这里集合。宋仁和从杨兆麟处了解到,这一伙叛军是起义的头目,若是抓到他们,确实能有助于结束此次平叛。
宋仁和先是拿出这条山脉的地形图,仔细判断了他们所处的位置,随后便安排好弓箭手和兵士伏击的位置。这山脉中处处是还没死绝的蚊虫,许州潮热,当地人尤擅长巫蛊、药理,所以很多兵士都因为水土不服或者被叛军下了药而产生了不同的反应,致使他们的兵士战斗力大大降低。宋仁和并不赞同在叛军熟悉的环境中战斗,他觉得这会使得黎朝将士的伤亡大大增加。
但是今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埋伏了大半宿,天刚刚蒙蒙亮时,那伙叛军被宋仁和安排的假装撤退的骑兵蛊惑,以为他们已经撤出了山脉,便派了一小队兵士出来打探。
杨兆麟见敌军露了头,便按耐不住性子想要起身追击,但是被宋仁和拦了下来:“不急,等他们回去将大部队引出了,我们再一举歼灭。”
杨兆麟到底是太过性急,见那一小队叛军回去通风报信,也渐渐有了大批人马慢慢从藏匿的窝点出逃。但是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宋仁和却还是不下令开战,杨兆麟唯恐失了战机,便私自给杨家军发了攻击信号。
看到自家军旗号令,大批杨家军倾巢而出,将逃散的叛军队伍从中间斩断。已经远离藏匿地点的叛军被宋仁和安排在远处伏击的队伍轻松解决,但是尚未从藏匿地点撤出来的叛军首领们见情势不对,便又缩了回去。
宋仁和眼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可以他已经在远处安排好了弓箭手伏击,只要等到叛军全部现身,他们便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就是因为杨兆麟冲动的发号诏令,便将这一切全部打乱。
虽然杨兆麟勇猛无敌,但是因为年轻气盛,始终有些沉不住气,经常害得杨家军平白多了许多伤亡。今天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顾及着婉婉的情面,他几次三番好言相劝,让他不可冲动鲁莽,他却似乎因为和他怄气,而屡屡不肯听从劝告。
宋仁和想着今日定要用军法处置杨兆麟一次,才能让他学会如何善用谋略,而不是让将士们用鲜血来成就他的勇猛。
可是毕竟现在情形已经如此失控,宋仁和只好加入了战争,以期望他和亲卫的加入,能为杨家军减少伤亡。宋仁和眼看杨兆麟追着叛军首领消失的地方追去,但是身后的军队还未跟上,便只好吩咐阿十和近卫们跟着他前去增援。一边上马,宋仁和一边吩咐身边的副将,命他立刻回许州城内报信,让城内的驻军前来增援。
好不容易追上了单枪匹马追击叛军的杨兆麟,宋仁和便眼看着他被叛军设下的绊马绳绊倒,重重的跟着马匹摔了下去。宋仁和深知这片区域已经被叛军设好了埋伏,若是他理智些,便不该上前以身范险。
但是想到婉婉临行前的嘱托,想到婉婉若是知道他见她的义兄深陷困境,而选择视而不见的话,只怕会越发厌弃他。
于是宋仁和便吩咐众人注意防范,便一夹马肚,飞快的冲了过去,朝着躺倒在地的杨兆麟俯身伸出了手,杨兆麟纵使身受内伤,但是还是抓住了求生的机会,被宋仁和拉上了马。
宋仁和并不恋战,立刻调转马头准备回撤,可是这时箭矢如雨点般从林中深处飞射出来,宋仁和的许多暗卫虽然武艺高强,尽力用刀剑抵挡,但是还是或多或少的被射中四肢或者背脊。
宋仁和也因为用刀剑抵挡箭矢是,被射中左臂。好在那群叛军也怕追出去会遇到杨家军的增援,也不敢轻举妄动,见他们一行人已经跑远,便只好放弃了追击。
杨兆麟因为内伤,已经有些快要陷入昏厥了,宋仁和害怕他一觉睡过去跌下马匹,便只好用右手抓紧缰绳,用受伤的左手抓着他的一只臂膀,以保证他不会坠马身亡。
但是剧烈的拉扯,使得他的伤口血流不止,他身后的阿十几次想要将受重伤的杨兆麟移到自己的马匹上,但是都被宋仁和拒绝了。
毕竟杨兆麟此刻已经陷入了昏厥,谁也不知他现在是否骨骼断裂,若是骨骼断裂,频繁的移动很容易刺伤他的脏器,加速他的死亡。现如今只有快马加鞭的回到军营让军医为他诊治,才是保全他的万全之法。
宋仁和不知为何,自己的身子也有些昏沉,以往骑马这么短时间根本不会觉得疲惫,但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头脑发昏,身子也渐渐的没了气力。但是为了护住杨兆麟,宋仁和还是强打着精神,一路驮着杨兆麟回了军营。
刚一到军营,众人见皇子殿下和将军这般模样,赶忙七手八脚的将已经昏厥的将军抬到了军医的住处。宋仁和见杨兆麟已经被安置好,自己此刻也安全了,便强撑精神吩咐道:“不可恋战,派兵传令,将山中的将士们都撤回来。”
说完,宋仁和便眼前一黑,跌下了马。好在阿十这些近卫机警,从刚才就见自家主子有些不太对劲,七七八八的冲上去垫在了宋仁和身下,才没让宋仁和受到二次伤害。
众人被吓坏了,皇子殿下前途无量,若是在许州出了什么事情,可让他们怎么跟圣上交代呀。于是众人赶忙将宋仁和送回营帐,并立刻召集了许州最好的大夫们前来诊治。
这边看着不断往外撤的叛军,叛军头领欣然的接受了手下人的恭维:“还是大哥英明,伏击了他们将军,还用箭射伤了三皇子。现在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让他们知难而退了。”
那首领笑着喝了一碗酒,满意的接受着众人的恭维,炫耀道:“那个三皇子活不成了,我在箭矢上涂了我们的秘制的剧毒,他定是熬不过今日的。”
众人听了这话,立刻高举酒杯欢庆,高呼道:“灭了黎朝!一统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