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饭,吃得梁语陶身心俱疲。
待用完餐,梁语陶迫不及待地就借口去厨房洗碗,离开了餐桌。
厨房里,水龙头下哗哗流出的清水,窸窸窣窣地留进水池里。梁语陶挤了点洗洁精,匆忙地往盘子上擦。水声很大,能盖过很多细小的声音。于是,在这样细小的声音下,梁语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啪嗒一声,一滴眼泪留进了水池里。
身后,有人端了盆子进来,乒乒乓乓的盆子碰撞在一起,声音清脆。
梁景初向来有饭后帮母亲白梓岑一同收拾的习惯,因而此刻,梁语陶对他的到来也不以为然。
梁语陶赶忙用肩膀抹了抹眼泪,吩咐道:“景初,把盘子拿过来,我一起洗了。”她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日倒是破天荒地想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
没听见身后的动静,梁语陶正打算收敛情绪,转身嘲笑他动作慢。结果刚一回头,却蓦地发现站在她面前的确是曾亦舟。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
曾亦舟抿唇微笑,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百洁布,说:“我来吧,你那双手是用来拉琴的,可别洗盘子洗糙了,岑姨可要舍不得了。”
他修长的手指被浮起的泡沫浸没,笑道:“平时让你洗双筷子都嫌油腻,今天倒是勤快得不像你了。”
梁语陶想起刚才在饭桌上,他欲言又止的暧昧,以及姜瑶羞红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完全不理会他,只将水龙头别过了一个弯儿,将另一边的水池盛满水,挤了洗洁精又重新开始洗刷。
梁语陶彻底跟他杠上了,他洗一个盘子,她定要洗上两个,比他快。
曾亦舟慢悠悠地洗着盘子,布满泡沫的清水开始变得浑浊:“我听说那天我们回来之后你去见了谢绍康。”
“对,但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最终还是打算跟他在一起?”他试探着,微蹙的眉宇间有些细微的不悦。
她吐字淡定:“与你无关。”
说完,她就又开始卖力刷盘子。水色变得浑浊,她的手浸润在各色酱汁残留的水里,显然无法看清水下的任何事物。猝不及防地,她“啊”地一声就叫了起来。
曾亦舟闻声,赶忙将她的手从水里抽出来,拧开水龙头用清水替她冲洗。她食指处被扎开了一个口子,虽然不大,但十指连心,她已经疼得满眼的泪花了。
曾亦舟探手伸入水池里,取出了罪魁祸首,竟是一个豁开了口的盘子。她大约是洗得急躁,又赌气忙着跟他比拼,就弄伤了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指,用流水洗刷干净食指上的细菌,待到血流停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取出创口贴,替她贴上,哭笑不得:“你那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比赛洗盘子。”
梁语陶不答,低头看着他替她包扎的温柔动作,愣愣发呆。
“疼吗?”他又问了一句。
她眼神迟钝,半晌后,才答非所问地吐了一句,语气带着忐忑的迟疑:“曾亦舟,你会和姜瑶结婚吗?”
曾亦舟贴创可贴的手猛地一顿,片刻后,才终于仰起脸来,眉眼里都是笑意:“所以……你刚刚跟我赌气,故意激我,跟我拼洗盘子,就是因为这个?”
“我问你,你真的会和姜瑶结婚吗?”她又重复了一遍。
他故意笑着,不答。
梁语陶沉不住气,偏生赵成所说的事她还不够笃定,她不敢直说,只好旁敲侧击道:“我是说,如果姜瑶可能不是像我们俩想象的那样单纯简单,她可能城府很深,你还会打算跟她结婚吗?”
“我什么时候打算跟她结婚了?”他冷不丁地打断了她。
她微眯眼眸:“什么意思?”
他眼尾上扫:“陶陶,‘打算’这个词,要慎用。没头没尾,甚至连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事情,叫什么打算?”
“可我刚才都听曾叔说了,他……都准备让姜瑶迁出户口,让你们俩结婚了。”
他忽而笑了起来,眼神宠溺地握住了她的手,之后十指相扣,交握着,抵在他的胸口。他静默地笑着,眉眼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还多了点得意之色。
“你觉得,你心里藏了一个人,还能再爱另一个人吗?”
闻言,梁语陶一时怔楞,竟也说不清是气,还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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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初生日当天,曾亦舟因为公司事务繁忙,晚饭过后,就直接回了久江市。姜瑶则是趁着周末假期,在久江市逗留了两天才回去。
前几日,梁语陶接到姜瑶的电话,说是她医院的同事听说她是远江市来的,特地让她带点远江市著名的糕团特产过来尝尝。可偏偏姜瑶之前在远江市的时候,时间紧忘了买,她总也不好大费周章再赶回来一趟,百般无奈之下,就想让梁语陶这个趁着学校暑假留在远江市的人代为采购。
是日,一大清早,梁语陶就提了一塑料袋的食物回家,累得直喘。
食品类的东西沉得很,塑料袋吃重,不到一会,手提处就被拉伸成了狭长的一条带子,直勒得梁语陶手指发红。换手拎的时候,她一时大意,忘记了食指上尚未结痂的伤口,等到回到家里,才发现手上已是一片鲜血淋漓。
红色的腥血已经干涸,突兀地在手心里开出花儿来。梁语陶瞧了一眼手上的血,就开始止不住地干呕,等到用水洗净,那股血腥味散去之后,她才稍稍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