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拍了拍梁语陶的肩,声线里带着点氤氲的鼻音:“陶陶,你记着你要是不好好对他,我肯定要跟你抢。”
梁语陶用她递来的纸巾抹了抹眼睛,片刻后,骄傲地扬起头,朝她笃定道。
“那我一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
两人在花园里坐了好一会,才终于起身回去。姜瑶还在工作时间,医院查房时间不能耽搁。于是,两人就信步走回了医院大厅。
通往医院大厅的,必定会路过远江市立医院的标志性建筑,一条垂直高度五米长的阶梯。据说,这是抗日时期留下的,革命先烈用来打击日军作掩护的阶梯。之前梁语陶过敏住院时,也曾来过这里一阵。因而,对这个标志性的建筑,也是认得的。
梁语陶与姜瑶正打算从阶梯高处的平台走下去,然而,脚尖还未踏足阶梯,姜瑶却忽然停了下来。
梁语陶站在第一级的台阶上望向姜瑶,炙烈的阳光从姜瑶的头顶照下来,在狭长的阶梯上,留下一个拉长的倒影。光线刺目,令梁语陶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头顶忽然传来姜瑶的声音,闷闷的:“陶陶,还记得之前你过敏那一次吗?”
“记得,怎么了?”
“当时你坐在轮椅上,我推着你到花园散步的时候,也路过了这里。”
“然后呢?”梁语陶问。
姜瑶低沉的语气里,带着点懊恼:“我当时差点想在这里把你推下去。”
阶梯的垂直高度近五米,若是坐在轮椅上的人猝不及防地倒下去,怕是即便不是死,也得残。
梁语陶低眉浅笑,定定地说:“可是你没有。”
闻言,姜瑶愣了愣。
梁语陶扶着腰,吃力地爬了一级台阶,与姜瑶并肩:“姜瑶,虽然你一直告诉你自己,你是恨我的,是厌恶我的。但真正你预谋着报复我,甚至想要我的性命的时候,你还是犹豫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等姜瑶回答,梁语陶就笃定道:“因为,即便你不愿意承认,但打心眼里,你还当我是朋友,还当我是那个陪你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梁语陶。”
梁语陶勾住她的臂弯,如同年少时候跟她分享少女心事一般,凑近了她。之后,笑得从容且释然。
“姜瑶,你要知道,我们一起生活了近十年。那些相处的时间,毕竟都不是假的。而感情,即便是藏在最深处,也是日积月累的。”
姜瑶转过脸的时候,梁语陶好看的侧脸就在眼前。那一刻,她们仿佛隔着年少的光阴,在看自己曾经的挚友。
片刻后,姜瑶眼眶微红,故意别开脸,说:“对了,你记得我还有个失散多年被拐走的姐姐吗?”
“记得。”
“我前几天碰上她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被好心人收养了,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幸福。”
“是吗?这是好事呀。”梁语陶眉梢里都带着感同身受的喜悦。
“嗯。”姜瑶抿唇一笑:“她说她过些日子就打算全家移民加拿大,我和她离散多年,她想好好尽一尽姐姐的责任。所以……她想让我跟她一同移民去加拿大。”
“那你怎么想的?”梁语陶声音低沉,大约是舍不得好友离开。
“我已经答应她了。”姜瑶眼神平视着前方,眼神释怀:“失散了很多年,我终归是想和自己的亲人一起生活。”
“也好,要走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我送送你。”
“好。”
年少炙热的友情,虽是历经了各自的爱恨,然而分别那一刻,终是忍不住缅怀当初。
那时你天真烂漫,她懂事体贴,只可惜路终究是走岔了,分别了。
**
目送着姜瑶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梁语陶不由得眼眶湿热。
身后,有人轻手轻脚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勾住了她的腰身,护住她的安全。那双手带着梁语陶一如既往的温度,无需回头,仅凭掌心的余温,她就能认出他。
“姜瑶要和她的亲生姐姐离开了。”
“我听说了。”
“未来我可能很难见到她了。”
“没关系,你想找她的时候,天南地北我都陪你去。”
梁语陶回过头去的时候,曾亦舟深邃的侧脸就在她的面前。耳边回响起姜瑶的那些话,想起姜瑶说起的那些不为她所知的故事,梁语陶的眼泪忽然断了线。
曾亦舟无可奈何地替她抹着泪花,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正当他无计可施之际,却听得她声线氤氲地吐出一句话,不禁令他心头一热。
她说:“曾亦舟,我好庆幸这辈子能遇上你。”
不需要多余的话,只一句,就足够这世上千万个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