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喜欢?袁成复和朱华站在水边,地上并排放着剑和长刀,不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看水鸟扑棱着翅膀飞过,看春风拂动冬日干黄的苇叶,看浅水处圆圆的荇菜返了青,内心充满着莫大的满足和风雨前的平静。
兴昌观的道长送了袁成复一张红笺——惊蛰近,置身事外,往后逍遥自在。
可一个人如果于心不安,要如何坦然寻乐?他得回京。
该问的都问了,能答的都答了。那就去吧,她给他耍了一段刀。
多待一会儿吧,谁知下次见面是何时。往后呢,往后不重要。
太阳落山,橙红的光透过云洒下来,袁成复忍不住伸手到了朱华耳边,轻轻碰了发钗流苏上的珍珠。她淡淡扫了眉,扑了一点袁成复给她带的香粉,胭脂本来也有香味,都被清雅的荷花香气盖住了。
“好看。前日去看琼花,也该这样打扮的。”
朱华低了眼笑,在他手放下的时候,捏了他袖子的一角,也不说话,就始终捏在手里。
终于,天黑了,不得不回去休息。袁成复明日一大早就要赶路,朱华又帮他和万知检查了包裹才躺下。
又是一个不眠夜,人的意志在晚上总是容易摇摆。朱华还是担心自己做不好袁成复托付的事,即便他对自己的刀法大加赞赏。山庄里,袁平裕一定是安全的,还有鹊桥仙二人,到时她一人带着上京呢?她便更为希望京城那边安定,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准备。她倒不担心袁成复的安危,有万知一道,她相信他们能做好该做的。
风驰电掣,赶到京城不过七八日。
牵马在城内走,万知才得空问袁成复几句。
“现在走还来得及,否则,你手上可是要沾血。”
“已经沾了,多少还有什么区别?”
“杀人的滋味如何?”
“没甚滋味。多亏那时你给我送的大礼。”
“明明是我救了你,你还要啐我,说我年纪轻轻就如此心狠手辣。”
“我没救你?杀了不该杀的人,可是要折寿。一群妇孺,岂是他们自愿上山为匪的?你死了父母,他们活着恐怕不如死了。”
万知笑笑,“手可好了?”
“好了。”袁成复也笑,“入宫,带你见见世面。”
叩开宫门,二人并不下马,竟是直入内城。
“汉王殿下!宫内不可纵马!”
禁军匆匆列队拦住去路。袁成复一扯缰绳,马霎时抬起前蹄,一阵嘶鸣,险些踏了前排卫兵的头。他看了一眼落在墙头的两个带刀蓝云内卫,冷笑一声,“不错,宫门无人阻我,还知道在此补救一番。我还当承平日久,尔等懈怠。”
“不敢。还请殿下下马。此外,殿下不可引江湖人士入内。”
“怎么,我引荐义兄与陛下和太子,也不可吗?”
“如无亲令,属下不敢妄自放行。”
忽见一弓手从后跃过队列落在袁成复面前,腰间挂橙云,行礼道太子殿下有请。
墙头二内卫相互一看,随即撤下,见此,那队长更无理由再拦,将二人放行。
引路人在前,万知颇为好奇,方墙头二人内劲深厚一望便知,此人身背弩弓看不出有何特别。袁成复知他疑惑,将他二人相互介绍,“十八卫第二,卢琛,善使银针,无需用毒,三十六大穴,从心所欲。卢大侠,这位便是‘酒剑仙’的后人。”
卢琛停了一停,反手抽了万知腰间的剑,“是好剑,却不像‘万里长青’。”
袁成复和万知对视一眼,皆是苦笑。他问:“此事说来话长。江统领已归家?”
“十八人已走了一半,我年纪最小,便受大哥所托保护陛下,等殿下归来。”
“陛下身体如何?”
“自突发昏迷便长期卧床,少有清醒。陛下无意隐瞒,朝臣都已知晓。”
把人带到崇德宫,卢琛便告辞回了养心殿。
瞧东宫的仆人挨个向他们行礼,万知拍拍衣服,悄声问道:“见你大哥,我这是不是太寒碜了?”
袁成复笑他,“赶明儿你也挂个云结在身上,就是臭泥巴里滚了一圈也没人嫌你。”
“那得挂红的。”万知又问,“方那俩挂蓝的内卫,真打不过卢大侠?”
“按理说是。”
“那李大侠还是厉害啊!”
“没错,我听江统领说过,李大侠把皇宫内外地形摸了个透彻,追捕的时候,有些地方他们都忘了是哪儿。好在皇宫的地图已是被江统领督着烧了,否则再出什么大事,还得推到李大侠头上。”
袁成林在房处理事务,见二人来了,忙把手中暖炉搁下,笑着招呼他们坐。
听宫人说小雪到现在,太子除却每隔三日到养心殿探望陛下,就很少出门,政事都由机要人员来崇德宫商讨。袁成复坐到大哥身边,细细观察,发觉他更是憔悴。照例给人把过脉,把椅背上的棉衣给大哥披上,叫人煮碗姜汤送来,然后推开窗子,散散房里的药味。
“我还想你几时回来,这个年没你和平裕在身边,真是有些冷清。一会儿跟不知在这儿用了饭,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去看看爹吧,也不知裕儿能不能再见他爷爷一面了。”
袁成林又问了袁成复和朱华的事,得知他二人情投意合,眼里有了点笑意。朝中的事,他身心疲累,就不怎么愿意开口。朝中有什么大事呢,小灾小患,剩下都是群臣的私语罢了,哪里用他再学给幺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