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勺哥的房间格外整洁。
整个房间也就二十来平米,面积和宿舍差不多,看一眼就觉得窄小,房间外面就是是厨房,堆着锅碗盆盏,摞着油盐酱醋,角落的铁笼里关着刚捉来的鸡鸭,和睡人的寝室只有一门之隔,难闻的异味自然顺着门缝和墙缝钻了进来,在小空间的空气里扎了根。
不过,除此以外,勺哥的房间没有任何让人不舒服的情况,床上的被子枕头整整齐齐叠放着,好像从来没有使用过一样,只有一米见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台军用笔记本电脑,长长的网线和鼠标线用捆扎带巧妙地收束在一起,为茶杯和果肉植物留出大量空间,房间里没有衣橱,但是所有墙壁空间都被利用起来,钉上了钉子,挂上了衣架,刚洗好的衣服像壁画一样整整齐齐套在上面。
老实说,这清洁度和勺哥街头混混一样的造型完全不搭。
小林站在门口踌躇了半天,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沾满泥灰的鞋子踩在那像洗过一样干净的地板上。
“进来吧,不用脱鞋了,正在我待会儿还要打扫。”勺哥说着,自己就抢先一步踩了进去,小林见了这才放心下来。
房间里就一把椅子,于是小林只好坐在床沿上。
勺哥对于小林来说,一直是个捉摸不透的神秘人。论职位,他也就是一厨子而已,可是除了铁老板外,疯鼠上下所有人包括猪头这样张扬跋扈的家伙都得给他七分面子;论城府,表面上看除了一日三次勺哥什么都不管,可是只要稍微一交谈就会现,整个疯鼠里下至吃喝拉撒,上至战争部署,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甚至一小时前铁老板刚在会议上做的决定,一小时后他就在打饭时候和人随便聊起来,更扯的是,竟然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那天,就在小林快被一撬棍打死的时候,是勺哥出面救下了他,可是直到现在,小林也搞不清其中的缘由,这也成了小林眼中勺哥的谜团之一。
勺哥打开一个老式电炉的开关,然后在一边一个装满罐子的托盘里就开始鼓脑起什么东西来。
“我在正规军里呆过,也在雇佣兵里呆过,在两边我都挨过揍。”
勺哥自顾自地开始说话了。
“别觉得很委屈,也别觉得很奇怪,军队就是一个锻造机床,用最暴力最高效的手段,把各种歪的扭的斜的材料矫正成同一个尺寸,同一个模样,当年在和法佬外籍兵团合作的时候,我还见过那些非洲鬼把犯了规矩的新兵绑在烤架上烤,那肉味真叫百米飘香。”
小林觉得自己后背有点凉,忍不住问道:
“可是,我们应该是战友吧,这么搞不是伤和气?”
勺哥干巴巴地“哈哈”了两声,像是听到一个很无聊的笑话,随手就把一个半旧的铁茶壶放在了电炉上,按下了启动开关。
“谁跟你说一起扛枪一起放炮那就是战友了?共同作战是一方面,但是意气相投又是另一个方面,从这一点来评价,你们简直是糟糕透顶。当雇佣兵的目的就是赚钱,赚更多的钱,大家一起财奔小康,所有老兵都是在这个目标下奋战。而你们呢,不是欠了一屁股债就是犯了一屁股事儿,混不下去了被卖到这儿避风头,人人都觉得你们是社会败类,精神阳痿患者,谁会喜欢你们?”
茶壶烧开了,从壶嘴嘟嘟往外吹气,勺哥拎起壶把,拿出两个不锈钢杯子在小林面前摆好,从里面倒出浅绿色的液体。小林端起来,忍着烫气喝了一小口。
味道有点苦,还有点涩,有种泡树叶的味道。
“味道怎么样?”勺哥问道。
“蛮好,挺不错的。”小林撒着慌道。
结果,勺哥却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这就是第二个你们为什么讨人嫌的原因。这玩意是我在国内十五块一斤批来的烂茶,品相只够做茶叶蛋的,只要不是智障都能喝得出来。在疯鼠里,你们之前混社会的那套东西,不管是虚情假意也好,还是职场规则也好,如果不想惹人恶心最好都收起来。”
小林立刻闭上嘴巴。
“但是回到正题,受罪也得有受罪的价值,至少得让人长点记性。”
勺哥端着自己的茶杯摇了摇。
“下次在遇到疤面或者他的幕后老板,别客气,一拳锤爆他的鼻子。”
小林吓得手里的杯子差点端不稳了。
在二十年的人生中,小林一直是个标准的好学生,打架斗殴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另一个次元的事儿,每当周一晨会校长宣布各种警告处分名单时,他往往都会感叹这些流氓怎么就不能安生点活着,并且一再告诫自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我我我…………”
“千万别说你不敢,不然我现在就会把你踢出门。”
勺哥的眼神冷冷的,语气也是,向小林表明他说到做到。
“我打不过他啊,而且…………”
小林当然不敢,可是他马上意识到就这么说出来自己和勺哥的关系肯定就完了,他还指望勺哥罩他呐。
可是勺哥却一抬手打断了他。
“行了,饭一口一口吃,问题一个一个解决,那我们先来解决第一个问题,疤面的身手并不好,出手又笨又粗,在弟兄们中间大概也就算中等偏下,你干不过他很大程度上是技巧方面太差………..”
小林又惊又喜。
“老大,难道你这是要传我绝世武功?”
话音未落,勺哥一记拳头就像飞一样打过来,小林下意识的一缩脖子,拳风刮得他头顶上的丝都齐刷刷歪到一边。
小林吓得半死,要是这一拳砸结实了只怕他要小命不保。
勺哥一拳未中,待机的左手刺出就是一下直拳,这一下出手更快了,小林连分辨拳头轨迹都来不及,脑门就直接挨了一家伙,连人带椅子一起被揍翻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