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情突然变得简单。
一个小时后,所有人重新被召集起来。副校长以快刀斩乱麻的姿态,宣布了校长的意见:徐胜渭生活作风有问题,导致发生这一恶劣事件,因此给徐胜渭一个记过处分,扣发三季度奖金和年终奖;张无病殴打老师情节严重,给予开除处分。如果双方对这个意见有意见,就让公安机关介入,学校不再干涉。
老汉一直闷着头不说话,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不过一个大学肄业的儿子,总比一个当过囚犯的儿子更能接受。徐主任虽然没能把我送进鸡圈,但毕竟已经把我赶出校门,也算小胜,而且这是一言九鼎的校长的意见,因此也没再吵闹。
开除,这个以前听起就觉得恐怖的词汇,此刻在我竟是一种解脱。只是太对不起父母了,他们供我读了这么多年,毕竟最后还是没能拿到那张凭。
走出会议室后,陈娟过来低声问我,这个处理能接受吗?
我惨然一笑说,我现在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陈娟定定看我半晌,末了说,无病,我对真的很抱歉。
我怀着一丝幻想问,真的就走不到一块儿了?
陈娟撂过这个问题倒问我:读不成了,以后有啥子打算?
我说,回老家,修理地球。
她笑笑说,有啥子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
我还想说点什么,老汉在一边喊道,狗东西,快过来。
陈娟向我扬扬手,往校门方向走了。
老汉把我拉到一边说,说我们去给领导送点礼,能不能把的学籍保留起?
我说,还送啥子礼,宣都宣布了。我各人出去打工挣钱,也是一样。
老汉不再说话,脸灰灰的。
回到寝室,老汉闷坐在床上,看我收拾东西。几个同学都过来安慰我,狗日的刘大宝还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莫怕莫怕,比尔盖茨大学也没念完呢,现在是世界首富了,说不定哪天我们还得来投靠。我看了一眼老汉,只好说,那是那是,我啥子都不懂,就会搞点高科技。
晚上,几个同学执意要给我办桌酒送行,老汉却坚决不同意,也不愿意再住这里。我明白他的心情,不敢说什么,只好给几个同学道歉。
于是,在苍茫的暮色中,我背着空空的行囊,和老汉灰溜溜走出校园。回头一看,熟悉的灯火飘出熟悉的气息,只迈出几米的距离,却已恍若隔世,让我鼻子酸楚。
我说,爸爸,我们就在前面那个站坐中巴车,到港口车站那儿找个旅社住一夜。
老汉白我一眼说,败家子,还有脸坐车,给老子走下去!
我只好背着行李跟老汉往港口车站走。先下到王牌路上的氧气站,再下到驷马桥,穿过岔街子菜市场,最后找了一家最破旧的扁担旅社,就是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大屋的地铺上,一个人一块钱一晚。一闭上眼,四周的鼾声和脚臭扑天盖地而来。
躺到九、十点钟光景,我干脆爬起来,看看老汉已经睡着,就偷偷溜了出来。走到一个公用电话旁,拨通了陈娟送我的那个手机。
我问,睡没有?
她说,还没有呢,我老汉出去打麻将了,要等他回来给他热饭。
我说,那方便嘛,我还怕这电话老汉接着了。
她警惕地问,在哪儿呢?
我说,我就在们家附近。
她说,要赶车回老家吗?
我说,是的。
她说,那祝一路顺风。
我说,想见见。
她说,没有必要,而且也不方便。
我说,有什么不方便?
她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