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颜淑语气清淡,“他想让我尽快回去工作,我已经拒绝了。” “那”徐千里顿住。 “胜男也来了。”颜淑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没事吧。” 颜淑嘴角一弯,“怎么,她给你打电话了?” “” “不逗你了,胜男喜欢你,所以这是你俩的事,我就不插手了。” 徐千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做为女朋友就一点不吃醋吗?”自己一个老爷们,还跟白陆明不对付,颜淑作为一个女生这么平淡,也太奇怪了吧? “哈,我这是信任你。” 挂断了手机,徐千里摇头:颜淑也学坏了。随即忍不住嘴角上扬。 夜里,徐远征又一次加班,下半夜才回家,他如往常一样小心地开门,尽量不发出声响。进门后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只开了一盏台灯。 今天是他和乔盈盈的结婚纪念日,但盈盈走后,他都是独自一人在这一天夜里缅怀一下她,因为怕徐千里难过,更怕他问这问那。 徐远征打开衣柜,里面有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他从兜里摸出了钥匙打开抽屉,掏出一个影集和一个档案袋,回身端坐到桌前。 影集里是乔盈盈的照片,也包括两人的结婚照和生活照。徐远征一张一张翻阅着照片,脸上的肌肉慢慢放松,往日幸福的点滴正抚平他一天的疲惫。 但随着影集的最后一页被合上,幸福的时光也戛然而止,徐远征舒展的眉头猝然皱起,显得眼角的疤痕格外清晰。 他惶然地把那影集推到了一边,摸出一根烟,点后掐在手里,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枯坐良久,烟熄灭都没再抽一口,空留长长的灰色横在手上。 最后,徐远征长叹一声,将已经凉透的烟随手扔进了烟灰缸,再顺手牵过档案袋。他闭了眼,一手轻放在档案袋上,手指有节奏地嗑了几下,才复又睁眼打开袋子,里面是三份不同的卷宗。 第一份就是乔盈盈的卷宗,第一页就是乔盈盈死时的可怖照片。徐远征眉头皱了起来,这些年来,盈盈的死一直是插在在心头的一把刀,思之会伤,触之会痛,但盈盈为什么会以那种方式死亡,却一直没有查清,他只有反复研究,就好像来回撕开那道结痂的伤口,那种痛楚清晰又麻木。 第二份是徐千里十二岁时徐远征收集的一个案例,和盈盈类似,孕妇死状也很骇人。 正当徐远征准备打开第三份卷宗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爸!” 徐远征有点恍惚:是呀,孩子已经长大了,这声音分明已经是一个男人了。 他缓缓转过头去,脑海里闪过无数类似的画面: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爸爸,我怕,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满头乌发,身形高瘦的徐远征回头,“别怕,爸爸在这里呢。” 一个清脆的童声,“爸爸,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我肚子有点饿。”。 徐远征回头,“先穿上点衣服,别着凉了,爸爸这就给你再下点面吃。” 一个变声期带着些许沙哑的少年声音,“老徐,又加班了,锅里有饭,自己记得吃啊。” 发际线已经有点高,身形也开始发福的徐远征回头,“今天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一个带着朝气的男青年的声音,“老徐,考虑一下自己的岁数啊,再这么加班,小心爆血管啊。” 头发已经夹杂了银丝的徐远征回头,“你别咒我啊,你老爸身体还硬朗着呢。” 是呀,徐千里已经很久没叫过自己“爸”了,为什么今天 徐远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赶紧慌乱地想合上手里的卷宗。“啪”的一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压在了那枯瘦的孕妇照片上。徐远征怔愣了一下,缓缓抬头,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了自己那有张有些沧桑的面庞。 “爸,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你今天会干什么,这些年我都知道,我只是怕你难过,一直都没有戳破。”徐千里梗了一下,红着眼眶,“我妈的事,你今天必须要跟我说清楚,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我什么都能接受,我只想要一个真相,我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徐远征看向那一张未经风霜,但却写满坚韧的脸,全身一凛,轻叹一声,眼角那道疤更深了,“千里,你先把手拿开,我给你慢慢说。” “不,现成、马上、立刻说。”徐千里今天是铁了心。 一双粗糙的大手用力掰开了徐千里覆在照片上的手,合上了卷宗。
徐千里难以置信地圆瞪双眼,眼底的红色更深了,还泛起了水光,“真的不能告诉我真相吗?” “不是不能,是很多事情还没搞清,怕你知道了瞎猜。”徐远行垂着头,眼角也湿了,肩膀微微颤抖,忍着眼泪,良久,他才坐起来,双手去扶徐千里的双肩。 徐千里却拍开了他的手,退后了一步。 徐远征有些失神,双手虚浮在空中,似乎意识到自己正要失去什么,却又忍不住要去抓住。 徐千里喉头滚动了一下,“既然你不肯说,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千里” “刚才那张照片我十二岁的时候就见过,这个跟我妈是不是有关?” 徐远征只哀求地看着他。 “快刀手为什么看到我很诧异,你为什么要打断她问关于我的问题?” “千里” “你是不是知道她要问什么?” 徐远征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眼角的那道疤愈发清晰。 “还有,基因大队成立的件里写得是‘你具有调查基因改造人的经验’,你在部队上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一块,你的这个调查经验是不是跟我妈有关。” “” “我去问过郑子娟阿姨我妈生我时候的情况,但是她就是不肯透露半句,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的?” 见徐远征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思,徐千里继续问道:“当年你阻止我进基因大队,面试的时候我门门都是第一,你还是硬要把我刷下去,你说是因为我和你关系特殊,但是我看得出来,不是这么简单。是我自己找了袁局,袁局也欣赏我是个人才,要不我现在可能也就只能当个交警了。是不是”徐千里梗了一下,又继续道,“是不是我进了大队,会查出一些和我妈有关的线索?” “” 徐远征持续的沉默让徐千里的心犹如百只猫再抓挠着,“爸,爸” 两个“爸”字带着哭腔,听得徐远征心里一阵翻涌,眼泪夺眶而出,“别问了,千里,别问了。” “我妈的死是不是和我有关?”徐千里双手攥得死紧,浑身战栗。 “千里,你没有错,相信我,你妈的死跟你没关系。”徐远征感觉九回肠断,他捂着心口,扶住桌缓缓坐下。 “爸!”徐千里上前,躬身单膝跪在他跟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徐远征一抬手,“没事,孩子。”他抚着徐千里的头发,自徐千里懂事之后,两人还从未如此亲昵过,“再给我点时间,我就快查出些眉目了,到时候一定会告诉你真相,我保证。” 徐千里还是有点哀怨,“我已经长大了,你就不能让我和你分担一点痛苦吗?你是不相信我有能力分担吗?” “当然不是,你已经是个男人了,还有那么姑娘喜欢你。”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但很快,徐千里的表情又变得严肃,“你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查,我今天必须知道真相。” 徐远征看着曾经顽劣的儿子如此认真如此执着,刨根问底地询问生母去世的真相,不知道是应该欣喜,还是应该悲伤,一时眼神虚空,百感交集。 “第一次去蛰伏计划基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碰那个分辨仪,我”徐千里抿了抿嘴唇,“是不是基因改造人?” 徐远征抚着徐千里的手突然顿住,眼眶大了一圈。 “我是不是和薛志康一样,因为这个害死了我妈?” 徐远征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说:“不你不是。” 徐远征手机响了一声,进了一条信息,他歪头一瞥,眼睛瞬间一亮,“对不起,千里,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妈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他边说边快速收拾了桌上的卷宗,装回了档案袋,最后只剩下一本相册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徐远征望着相册全身滞了一下,伸手拾起,放在胸口摩挲了两下,回身将相册塞到了徐千里怀里,“这个给你了,我先走了。” 随着“咚”的一声门响,后半夜的屋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那盏台灯洒下的一小片昏黄。 徐千里独坐桌前,手颤颤地打开了相册。 第一页是一张婚纱照,男的国字脸,五官分明,穿着一身淡紫色西装,女的明眸皓齿,脸蛋娇小可人,身披洁白婚纱,两个人异常般配,笑容甜蜜。 第二页开始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常,有一起泛舟湖上,手牵手爬山,还有和
朋友聚会,和家里长辈吃饭。还有两个人一起搞怪,其中一张是乔盈盈假装怒目圆瞪,脚下踩着翻着白眼的徐远征,这个是武松打虎吗?另一张徐远征直直站立,双臂举过头顶,十根指头全部绷直摊开,乔盈盈左手向下搂住他的小腿,右手把住他的大腿,因为头冲下,她头上的马尾辫的辫稍扫在了地上,两个人都张着大嘴,表情夸张,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吗? 徐千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徐远征,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是这般可爱逗趣的小女生,他的脑海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乔盈盈的印象,他一手捂着嘴,边流眼泪边笑。 最后几张是乔盈盈的怀孕照,虽然眉眼间都噙着笑意,但明显看得出她很疲惫,很憔悴。 相册的最后两页,明显是被人有意撕扯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边角,看得出撕照片的人当时心情很差。 没有一张全家福,也不可能有全家福。如果乔盈盈没死,会不会徐远征会活得更快乐一些,他总是加班是不是为了逃避自己内心的痛苦呢? 是我吗?是我毁了这一切吗? 徐千里黯然神伤,视线模糊,眼泪喷涌而出,号哭不止 不知哭了多久,徐千里猛然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一片迷漫的暗黑雾气之中,不知哪里射来的白色灯光,给黑暗里还增添了一丝惨白。 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无助涌上心头,徐千里发现自己竟然光着膀子,下身穿着一个大裤衩子,这分明就是他睡觉时候的一贯着装。 手里似有硬物,竟然是一把尖刀,仔细一看是家里厨房用的剔骨刀。 我为什么会带着一把刀出现以这里? 还未及多想,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向他靠近,脚下的皮鞋还发出噔、噔、噔的闷响,周围的雾气更增加了诡谲的氛围。 “谁?”苦涩从舌根涌入口腔,是恐惧的味道。 那人并不理会他,还在一步步靠近,因为逆着光,那人周身像笼着一层霜,但看不清脸,更显得阴翳又肃杀。 “你站住,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徐千里举着剔骨刀威胁。 “咯咯咯”怪异的笑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弥漫在整个空间。 见鬼了吗? 不可能! 那人似乎根本听不见徐千里的喊声,仍步步逼近,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那人竟然挥动着一把匕首向徐千里劈过来,徐千里侧身一闪,避了过去。 那人身形晃了一下,旋即停住,回身又刺了过来,直击徐千里面门。他来不及躲闪,只能就势倒地,而那人也十分灵活,手腕一卷,直刺立刻变成了下刺。 徐千里下意识向旁边躲闪,同时手中的剔骨刀直刺那人心脏,那人闷哼一声,血浆沿着徐千里的手滑了下来,倒在了一旁。 徐千里起身,靠近那人一看,只见他眼角有一道显眼的疤痕,徐千里心里一惊,再定晴一看,竟然是徐、远、征。 “啊~”黑暗中,徐千里猛得惊醒,大口喘着粗气,视线慢慢适应了了黑暗,他才发现自己就在家里的床上,光着膀子,穿着那条梦里的大裤衩子,还好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调整呼吸,双手揉搓着自己的头发。 床头的电话震动着,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是谢凡琪来电,徐千里赶紧接了起来。 【千里。】谢凡琪的声音慌乱而悲伤,【徐队徐队出事了!在鱼尾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