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外逗留了将近半个月,呃,应该是你逗留了将近半个月。很少会遇到从不要求你做这做那的人,特别是在你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帮忙的情况下,在这种极度缺人的情况下,你的帮助还是挺有诱惑力的。 但他却从没让你做过什么。 如果说他完全无视你,那也还好,但每一次到了吃饭的时候,你又会从他手里得到一小份难吃但珍贵的小片面包。 你没做事还给你饭吃,这人还怪好的嘞。 跑题了。 你把思绪拉回来,跟随少年一起回到碉堡。 这一次他休息的时间会长一点,你在旁边听他的联络员给他分配的任务他都做得非常好,也得到了嘉奖。不过比起奖励,他似乎更想躺在床上休息。 你自然也是跟着他回到了那个狭小的房间。 之后你该躺在哪里?之前在外面,战壕里都是随便找个地方躺着,现在到了这个房间里,除了那张床,几乎就没有空余的空间让你待着了。 总不能躺在床底下吧? 不行,这还不如你躺在外面战壕里呢! “……今天晚上……我睡哪里?”你站在一边,用眼神示意,完全不遮掩对铁床的渴望。 “……” “其实,晚上睡觉,一起挤一挤没什么的。”你恳求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不想睡在床底下。你不觉得我躺在你床底下更恐怖吗?” “……”他瞥了你一眼,从那眼神中你可以看出那还没有说出口的拒绝。但只要他没说出口,那你就当做他默认了,开拓者就是要善于理解,这样才能成为强大的开拓者。 吃完了他分给你的晚餐,比干面包片好点,但也仅限于好一点点。不过这段时间你也吃习惯了,心中对大宇宙炒饭的思念更甚,并暗下决心,等回到空间站真的一定要吃炒饭吃到尽兴。 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并没有洗浴间,少年抱着洗漱用品离开的时候拉着你还给你指了路。碉堡里并非没有女性,只是女性数量少,你顺着他指的方向找到了女性公共浴室,这时候没太多人,动静小点也不会被人发现。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你没有自己的毛巾,洗完了又要套上脏兮兮的衣服那还不如不洗,但如果要仗着只有一个人才能看见你就不穿衣服走回去……你觉得你还是要脸的。 叹着气把衣服也搓洗了,又偷偷把炎枪摸出来烘烤衣服。 如果克里珀知道你用炎枪烤衣服,祂一定……其实祂应该也不会有反应吧。火属性只要控制好火候,不对,控制好温度,你的衣服就不会出问题。 就是缩在角落里烤衣服怎么看都有些猥琐。 折腾来折腾去,好不容易穿好衣服走回去,他已经躺在床上了!这不公平! 你凑在他面前,企图视线攻击,为了睡床上,你可不管眼前的人是纳努克还是巴努克! 盯———— 少年闭上眼睛想当你不存在,可是你的视线太灼热了,他还是睁开了眼睛,那双灰金色的眼眸蕴含着恼怒。但你立马露出了一个笑脸,“别让我睡地上嘛,挤一挤,我们一起挤一挤怎么样?求求你了!” “啊啊啊啊啊,求求你了!我一个女孩子,睡床底?!啊啊啊啊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不会做什么的!你相信我啊!而且,而且我要是躺在你床底,你不怕我晚上作妖吗?” 啊啊啊啊啊,豁出老命了。 你瞥见他的头发还没有干,洗了之后依然是湿漉漉的,突然抓住了可以谈判的点,“我可以帮你吹头发!湿着头发睡觉多难受啊,我告诉你,我是专业的!看见我这身衣服吗?我为什么会回来这么晚?那是因为我在烘衣服!我技术很好!” 你跪在地上,刚好上半身对着他,“来嘛来嘛!起来嘛!!”就算是他实在不想起来,也被你推搡着在床上坐了起来,你趁机也跟着坐上了床,快速脱掉鞋子,双腿往床上一盘,嘿,你今晚不用睡床底下了。 不过吹干头发的工作也要做,不然以后不好解释。 你目前还做不到凭空使用火元素,所以还是先把炎枪弄出来放在床下,双手烘出热意,轻轻从少年脖颈处的发尾开始往上拢。 说是吹头发,其实就是利用火元素把头发烘干。 他的头发不长,没有扎起来的时候也就刚刚到肩膀的位置。你从发尾开始将发丝手拢,手指触碰到他微热的脖颈,似乎是你的温度更热些,他轻微地瑟缩了一下,没吭声。 手指继续往上,在湿润的发根中穿梭,指腹按压在头皮上,开始做起了按摩。 “我可是超级专业的!这是我之前,呃,在列车上学的一
手放松按摩法!很舒服的!”你自卖自夸,这不过是你在仙舟看白露给别人按摩时有样学样地搞了两手,肯定没有白露厉害,但按着也没有白露那么痛,只是轻轻的按压,起不到物理作用,但心理作用肯定是有的。 烘干的方式比吹干慢得多,但加上你配套的按摩服务,他也没多说什么。你更倾向于他真的不怎么想管你,不过躺在床上后依旧是各睡各的,首先,你不会觉得他会有什么心思,其次你保证了自己不会对他动手动脚。 所以,这一晚相安无事。 在野外睡眠的习惯也带到了这里,你醒得很早,因为对方也醒得早。只是在床上睡觉真的太舒服了,哪怕这张床其实很小,很硬,你还是和别人挤着睡,但还是比战壕洞和地板强。 休息一天后,又要跟着少年出去。 和虫群作战,一开始你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枪能戳死一串,但后来你发现虫群太多了。 不愧是代表着「繁育」的子民,竟然可以用数量来弥补战力上的不足。如果怎么杀都杀不死的话,持续战只能是人类方吃亏,更别说还有背叛种族的人类在背后捅刀子。 你并不插手他的工作,与并肩作战不同,你更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着他。至于随手杀的几只虫子也不过是因为挡住了你的路。 你以为时间一定会在某一个时刻开始点击快捷键,所有的一切都会迅速变化。但你等了一段时间,依然没有等到快捷键的出现,这就是原原本本的时间流速。跟随纳努克的人间体在战场上奔波,与他的默契也越来越好。 至少回去后洗澡他会专门给你准备一条干净的毛巾,然后你洗完了就会看见他坐在床上等你为他烘干头发。 很难想象,你与他会这么平静地待在一起。 这难道是星核对创造者天生的亲近感?! 这也不可能吧,「毁灭」命途现在还没有出现呢。 一段时间后,他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不过比起直接剃一个寸头,你觉得保留长发会更好看些。长发不会阻碍他的行动,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后,你开始编起了辫子。 开拓者真是什么都会呢! 辫子的编法也是那种很普通的三股辫,不过你依照了记忆中纳努克的那几根辫子给他搞了一下,第一次弄的时候手感不是很好,发辫歪歪扭扭,他也就顶着几根乱七八糟的辫子在外面跑了一个月。 后来随着次数变多,你的手艺也越来越好,如果回去了,你一定要给三月七露一手。 亚德丽芬的战场十分惨烈,就算是纳努克的人间体也会受伤。你一边觉得他现在是个人类并非战无不胜,一边又下意识认为能够成为纳努克的人类本就不平凡。可是那脏兮兮的绷带也会让他的伤口感染发脓,没有便捷的药物治疗,他也会觉得难受。 你帮他处理过伤口,这得益于你在仙舟战争上处理过伤员,这样的经验不要太丰富。 只是病菌需要高温消毒,在没有消毒工具的时候,炎枪的高温也派上了用场。比起直接用打火机烧,你的这把骑士枪为你提供的火焰更加高温高效一点。 那是皮肤被烤制的时候散发出来的肉味,你早已习惯。只是剜去腐肉,挤出脓液的工程会更加小心一点,你没出现之前似乎都是他一个人处理,总觉得是他运气好才一直没出事,他能用那个脏绷带用那么久,还假装没啥问题装得跟真的似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你皱了皱鼻子,只觉得高温烧出来烟很呛人,“……痛吗?” 他沉默着,等到你抬眼向他瞟去时,看见那双眼睛被生理盐水泡得透亮后,他才眨眨眼,睫毛扑闪,“不痛。” 不痛。 呵,随便,反正痛的不是你。 心里虽然在吐槽,但还是动作更轻了。 诸如此类的事不断发生,因为战争就从没停过。 你看着他从比你矮长到和你一样高,再长到比你高之后,心里依然不平衡。 不是吧? 他怎么长的啊?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长这么壮啊? 虽然能长大说明他健康,可是这长得也太好了吧?天选之子吗? 他越来越接近神明的模样,有时思考时的表情也很淡漠,不过能从那张面瘫脸上看出表情的你才厉害,你已经对他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熟悉了。 你没能探听到星穹列车的消息,战争带来的信息闭塞几乎隔绝了这片星系之外的消息。虫群的进攻也开始愈发难缠,不光只是少年人在成长,那群令人恶心的虫子也在发生变异。 所有人都知道,未来清晰可见。 <
> 碉堡内的伤员已经很少了,大多都躺在了碉堡之外被啃得残肢乱放。而活下来的人,他也接替了上级的工作开始对下一辈的孩子开始教导,只是孩子也很少了。 你不知道他成为纳努克的时间,但总觉得过不了多久了。你看着他指挥大家将油倒在碉堡附近的土地上,看着他从单纯的寡言变成了说不出话,看着他在天空偶尔撤去乌云时望着唯一闪烁的星辰。 你只是望着他。 就像他望着星星那样,沉默。 而所有的无言在虫群的一次突袭彻底崩溃。 碉堡被攻破,反抗也微乎其微,在战火彻底停息虫群零零落落地在这颗星球上产卵的时候,所有都已经结束了。 红色的血液半凝固的血块覆盖在男人的身上,这次的伤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以亚德丽芬现在的情况,以及现在能够找到的资源来看,想要进行治疗都是十分困难的事。 但他依旧坚持着往碉堡的废墟走去。 虫群的繁衍速度突然增快,似乎是因为虫皇快要降临在这片星域,越接近虫皇的虫子能力更加强大,直接是「繁育」的令使加入了作战,人类根本就没有办法对抗。 于是,虫群开始了对这颗残破的星球进行最后的扫荡。遍地的残肢,血液渗透入土壤,除了黑色的油泄露,又增加了很多腥臭的血味。 你见过他们的挣扎,也暗中出手帮过几次,但这只是杯水车薪,局势之下,一个人的努力远做不到力挽狂澜。 还是说,他就是在这时候成为「毁灭」星神的?在所有都结束之后? 可如果是这样,那该有多悲哀。 这种时候,说再多的话都是没用的,你只是安静地跟着他,看见他撑着早就负伤身体一步一步走到碉堡的废墟前,在彻底灰暗的世界里,有一株新苗侥幸躲过了战火的袭击,它还没来得及被虫群吃掉,还骄傲地立着草茎。 哪怕灰尘压住了草叶,也挡不住那翠绿。 这就是希望啊。 从未见过的郁郁葱葱的星球,亚德丽芬古老的过去,是不是也曾长满了青草,开满了鲜花。而现在,在一切结束时,这一株幼苗依旧努力回忆着遥远的宁静。 “……这是你之前埋下的希望?”他开口问道。 你都不太记得你随便找地方埋的幼苗在哪里了,可他看似是在询问你,语气却异常笃定。 他并没有等你回答,只是继续说,“那正好,这希望作为最后的引线也行。我们在很早的时候就打算这样做了,亚德丽芬……” “与希望一同沉没似乎是个不错的结局。” 在最终,人类失败了。 挣扎的结果是血流尽了,泪流干了。 人类最后的反扑就是放弃抵抗,将所有可油灌入土地,这颗属于人类的故乡,就算是毁灭,也不能落入虫群的手里。可是要多热烈的火才能将一颗星球烧殆尽?你很难说这种决定到底是因为人类的不甘心,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情绪,但眼前的人肯定是赞同这种荒谬想法的。 他踩着被油浸润的土地,以新生的幼苗作为火引,点了一场大火。 金色的火焰迅速窜起,翠色在火焰中卷曲,焦黑。可是火焰并没有停止,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蔓延,在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下,火焰将亚德丽芬包裹了起来,这颗被油浸泡的星球,这颗似乎永远都是灰暗的星球终于出现了炽热的亮色。 所有在这颗星球上的虫群虫卵被这火焰烧成灰烬,就连哀嚎也不曾发出。 热浪扑在你身上,你的发丝开始因为高温而卷曲,胸口涌现出奇怪的鼓动,那颗金色的星核,你的心脏,妄图冲破胸膛奔向归属。 你不禁抬头向天边望去,那是从未见过的景象——天空上仿佛被镶上了金边,闪烁的金芒汇聚在那颗星星上,它并非是宇宙中实际存在的恒星,你更觉得那只是一个概念,一条代表着崭新命途的路。 只是,那颗星星的光芒在此刻呈现出了两种感知——如流水往下流淌,落在男人身上,金色的液体流在灰白头发上,并且继续往下移动,流过发丝,流过睫毛,流进眼眶,浸润着那双金色的眸子;如绸缎往下掉落,轻披在他的头上,沉沉地压在他的肩膀上,层层叠叠,围住了身躯,遮住了视线。 这是一场洗礼。 更是一次加冕。 最终,星辰光芒黯淡,所有的概念汇聚一处,金砂于眸中沉淀,发丝由灰白转变为银,手臂抬起,金色绸缎随动作而摆动,露出了手臂上断裂的金黄横截面。 你望着手掌握住黯淡的星,就仿佛手掌拢住了你所在的这颗星球。 亚德
丽芬被火焰包围,烧的金焰如花一般,一颗星球在漆黑的宇宙中绽放,绚烂无声。 「……所以,「毁灭」才是「希望」。」 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