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那异样的叫喊声惊动了我的父母,有人掀开了我的被子,喊着我的名字。 我很想回答,可是,心里想到了,也觉得嘴在动弹,不知道我发出的声音他们是否听到。他们却说着我很不想听到的话。
我妈说:“呀,这孩子浑身冰凉,还出着冷汗。这是咋来呀?”
我爹说:“我看看。”
他在喊着我的名字:“金辉,金辉!”
我妈说:“别喊了,你快请医生去吧!”
当我又听见人们在说着关于我的事情时,那是我爹把医生请来了。从医生的声音中我听得出来,他是我们大队卫生院最有名望的老中医,段三爷。经他治好的病人,谁也说不清有多少。
他们把我的胳膊轻轻拉出被窝,段三爷把他的手搭在我的脉搏上,停了一会儿,我觉得段三爷又翻看我的眼皮,看我的嘴。
我妈问:“段先生,娃儿得的是啥病啊?”
段三爷唏嘘着说:“从娃儿的脉象上和表相上看,他没有病啊!就是吃药也治不住。看他的样子,像是吓掉魂了,您还是找找别人,给他叫叫吧!”
我妈说:“那我去找易萍她妈去,他苗姐儿婶会给小孩叫魂儿。”
段三爷走了,老苗婶来了。她咋咋唬唬地说:“人是有三个魂的,孩儿吓掉一个魂儿,就剩下俩了。不叫回来可不得了。我给您说说咋叫哩,到烧汤时儿,天也黑了,一个人一手拿勺子,一手扶住门框,大声喊金辉的名字。另一个人哩?站在屋子中回应。这个人喊一声‘金辉’,那个人就回一声‘回来了!’,每天三遍,连喊三天。娃儿就没事儿了!”
我妈问:“他苗姐儿婶,这法儿中不中啊?”
老苗婶肯定地说:“多少人用这法儿,都把吓掉魂的孩子们的魂给叫回来了。只要娃儿没有吓破胆,还是挺管用的。”
昏昏沉沉中,我听见勺子敲击门框的声音,接着是我妈的喊声:“金辉,金辉,娃儿,吓哩回来吧!”
我爹回应道:“回来了!”
我想对他们说,是那个白胡子老汉儿把我的魂儿给摄走了,他们是叫不回来的。但那只是我作一个梦啊,他们会相信吗?我不敢过多地去回忆我的梦。想起来,我会更害怕的。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到第四天早上,我的父母看我还是躺在**,没有一点好转,知道老苗婶传授他们的招魂术已经彻底失去作用了。
连邻居们也到我家给我父母出主意、想办法了。
有的说,还是去找王瞎话儿吧,不管咋说,他是斩鬼师啊!吓掉魂儿对他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
有的说,小孩儿吓着了,搁不当惊官动府的。再说,找王瞎话儿,那是封建迷信呀!您不知道吧?他的那一把青铜宝剑,老柳早就给他没收了。他一没了法器,还能有多少神力?
有人建议,找这个找那个,都不如找二群儿他妈。那老婆会画圈儿。谁家若是丢失啥东西了,找到她,她一画圈儿,就知道你的东西还能不能找得到。好多小孩吓着,都是找她给喊好的。
我的父母采纳了找二群他妈的建议。
已经上灯了,我妈把稀稀的汤水给我喂下去以后,找来了二群他妈。
那老婆来看了看我,对我妈说:“娃儿吓得不轻啊!不像是真吓掉了一个魂儿。您找我来了,咱就试试吧。万一真不中,那非王瞎话儿不可了。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治好娃儿的病了。”
他们点上一盏灯,按二群儿他妈的吩咐,把灯放在门背后。然后,我妈开始用手抚摸门槛儿外的地面,并呼喊我的名字。我爹在门里边回应。
三天中,我的父母在作什么,在怎样救我的命,我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边明明白白,就是说不出一句话,动也不能动。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死”?
我就这样死了?
我不想死,我还要和易萍、桂宝他们在一起玩。我还要上学,学校里有很多我熟悉又要好的同学。如果真是死了,爹妈会怎么样?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我爹唉叹着说:“看来,不找王瞎话儿王大师是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