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 我双目蓦地瞪大,不敢置信。 方才的悲伤因着听到这熟悉的欠揍的话而瞬间湮灭。 我感觉额角青筋突突,“臭小子!二十多年没有吃本姑娘的拳头,你是不是皮痒了?” 朝歌唇角一弯,那潋滟的桃花眼微眯起来,头顶紫月微微的光华,落到他眼角眉梢,散发出魅惑的光,“是啊,我可想念帝姬得紧……” “所以一回来就来找帝姬了……” “没成想帝姬心里也念挂着我……” “竟就在这儿等着我……” 朝歌不错眼,一直盯着我。那眼里朦朦胧胧,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硬生生地按压回去,飘飘渺渺,宛若天宫上的浮云。 “谁在这儿等着你呢,我是和月引一起来的!” 我死活嘴硬。 “哦?”朝歌佯装环顾四周,“那皓月神君现在在哪儿呢?” 我着急地四下寻找,月引果然不见了。 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随你怎么说吧。我懒得管你,我现在要回家去了。” 我一扬脖子,转身就要走。 哪知朝歌却一把拉住我的袖子。 朝歌的力气很大,把我拽得在原地动都动不了,我生气地回头,“你做什么?” “帝姬不是想我吗?为何见到我却要走?”朝歌紧紧拽着我,不叫我挣扎。 “谁想你了?你这人要不要这么自恋?”我一下子火了,恶狠狠对着朝歌啐道。 朝歌忽而放手,转过身去背着手,那声音忽然有那么一丝寂寥,“那你走吧。” 我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山青色背影,却忽然踌躇。 “卿云歌?”我试探地问道。 朝歌没理我。 “朝歌?” 朝歌还是没理我。 “太子殿下?” 朝歌眼见着一甩袖子就要抬步走了。 “仙君。”我小声唤道,“小仙君。” “小仙君,是你吗?” 朝歌的脚步忽而顿住。我的心却猛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宛若擂鼓……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朝歌也想起来之前的事了…… 然而朝歌回头来,却是冷冷一笑,“帝姬可真是好玩,这是又想出什么新的外号了呢?” “你想走就要走,而想让我留下我就会留下么?” 朝歌那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冷漠,他一甩袖子转身就消失不见。 离去之时,从他袖中落下一瓣桃花。 我伸出手接住那瓣桃花,微微发怔。 看来他还是没有想起。 没关系,我记得。 我记得就好。 我在重华宫休养了日,每天不是躺着听碧玉给我念人间的话本,就是等着碧玉投喂自己零嘴儿和果子。 这等日子,好多年都没享受过啦!真的不要太舒坦了! 但我时不时还是会想起凡间的事。 想起给我喂酒给我洗澡的卿云歌,想起那娇气的丹元,想起以酒入药的酒生,想起我王兄,想起我人间的父君。 过去的记忆,苦乐参半。 回忆过往痛苦,虽然那些痛苦已成过去式,但记忆中的痛苦也是实打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虽然如今回想起隔了一层什么,但经过记忆加工过后,甜的更甜,苦的也更苦了。 大概这就是提纯了吧。 我于是又开始长吁短叹。 碧玉用锦帕收走了我吐出的葡萄籽,又细心地给我剥葡萄皮,“帝姬在为何事发愁?” 我拍拍自己滚圆的小肚子,“我是在发愁自己不能再吃了。” “可是这葡萄真的太好吃了,真的很难让人不想吃啊?这西荒的葡萄果然还是这么好吃吗?” 我又想到什么,随口一说,“为何以前进贡时从未见过西荒的葡萄?啊……莫不是西荒大君吃独食!好东西藏着掖着,就怕我们重华宫分走了去吧!” 碧玉连连点头,“帝姬,帝姬,我觉得您说得甚有道理……正因为您当年在西荒吃的那口葡萄,帝君现下每年都会去西荒给你抢葡萄……只不过眼下你吃的这葡萄,这葡萄它……” <
> “我帝姬,你这空口无凭污蔑人的本事倒是厉害……西荒君待你可不好?这些葡萄可都是西荒君专为你献上的……” 门外走进来一人,殿内三十多个侍女纷纷跪倒在地,那阵势,那如此心悦诚服跪拜的样子,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来人一身浅青色锦袍,柔软的长发依旧用那一根熟悉的木簪挽起——不是那朝歌又是谁? 听到朝歌的话,我一口葡萄哽在喉咙下不去,“朝歌?” “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何不能来这儿?”朝歌忽而笑得盎然,“帝姬莫不是忘了,咱们如今可是有婚约。” 我吐出一粒葡萄籽,皮笑肉不笑,“便是天族太子凭借婚约拜访我重华宫,也没有到内殿的道理……便是要来我这落英殿也不让我的侍女事先通传,这便是你们最是重礼的天族的礼仪吗?” 听到此话,朝歌难得没有先生气,看了眼我手里的葡萄,淡淡问道,“你喜欢吃这葡萄?” 怎么又提到了葡萄? 说话间,我又吃下了一颗自己刚刚从地上拽起来的碧玉给我剥的葡萄。 那颗葡萄莹润可爱,入口更是甜香蜜意。 “这和葡萄有什么关系……”我奇怪道,随后突然福至心灵,“这葡萄你送的?” 朝歌忍不住轻轻扬了扬下巴,随后轻咳一声,又淡淡道,“是。” 我环顾四周,“那昨天我父君差人送来的人间的糖人?” “是我。” “那前天送来的糖葫芦?” “也是我。” “大前天送来的兔儿爷的泥人和白糕?” “咳,不巧,还是我……” 啊! 我大怒! 朝歌看到我气得脸颊鼓起,他不觉嘴角微微勾起。 然而随即我嗤笑一声。 “太子殿下莫不是觉得西荒君那是心甘情愿献上的葡萄?” 朝歌:? “他听说我要来重华宫,特意嘱咐我给你带上……” 我笑得温和,带着一种看傻子的怜悯目光看向朝歌,“太子殿下莫不是不知道那西荒君最是一毛不拔吧?连我父君都要靠抢的东西,太子殿下如何轻而易举就能带回来呢?” “或许,不过今日,太子殿下到妖界强抢的强盗名声就要传遍六界了……” “太子此行不是为了来妖界替天族缓和多年不睦的关系的么?” “你说说,妖界的众妖们要是听闻太子殿下一来妖界就洗劫了西荒宫,他们会如何呢?” “见到太子殿下会不会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呢?” 我忽而笑得很是开心,似乎眼前都浮现朝歌上街之后的狼狈模样了。 随即却见朝歌也轻轻笑起,那桃花眼微微眯上,“可是。” “我是以帝姬的名义去的西荒宫。” 我:? “便是抢,也是帝姬要我去抢的。” “我不过是妇唱夫随的可怜夫郎罢辽。” 衬着殿外明媚的天光,朝歌的笑容灿烂得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