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吃了一惊,不相信裴景修竟敢和他说这样的话。
“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他坐直了身子,双手撑着案,虎目含威看向裴景修。
裴景修面不改色道:“小婿有罪,在婚事上有所隐瞒,今日特来向岳父大人请罪,并与岳父大人商量和离之事。”
安国公拍案而起:“你小子好大的胆子,老子没追究你骗婚的行径,你却得了便宜又卖乖,我女儿是犯了什么七出之罪吗,竟让你这般容不得她?”
裴景修也不兜圈子,当下便将穗和告诉他的事情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痛心疾首道:
“岳父大人宽宏大量,不追究小婿的过错,小婿感激不尽,可这门亲事实在不对等,以至于我处处受限,忍气吞声,还连累小叔受无妄之灾,如今二公子更是光天化日跑到我家后院行不轨之事,如此奇耻大辱,恕我不能再忍。”
安国公听完,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抬眼看到宋妙莲垂头丧气站在门外,拍着桌子一声怒喝,“你还不给我滚进来!”
宋妙莲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往地上一跪,就掉起了眼泪:“父亲明鉴,是景修误会了我和二哥哥,二哥哥只是去同那丫头讲和的。”
安国公把眼一瞪:“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你二哥什么德性我岂会不知?”
宋妙莲哑了声,不敢狡辩,也不想承认。
安国公气得要死。
本来在裴景修骗婚这件事上,自己家是占理的一方,他还打算以此来和裴砚知讲条件。
毕竟当初是裴砚知亲自登门为侄子提亲,这事闹开了,他也脱不了干系。
现在倒好,自家那个精虫上脑的不肖子,居然跑到裴府去干那种龌龊事,害得他有理反成了没理,还讲个屁的条件?
倘若裴砚知听说此事,怕不又要借题发挥,再砍他几条臂膀。
都说养儿防老,他养的儿子,是防止他安安生生活到老吧?
安国公想死的心都有了,对宋妙莲咬牙切齿道:“找你娘去,我跟景修单独说话。”
宋妙莲起身哭哭啼啼地走了。
安国公绕过案,走到裴景修面前,弯腰将他扶了起来:“是我教子无方,让你为难了,我已经和陛下说了让你接任侍讲一职,明日早朝就会宣布此事,这个节骨眼上你说你要和离,让陛下知道了,会怎么看你?”
裴景修目光微动,低头垂目,掩盖住心里真实的情绪。
做侍讲的事三日回门时安国公就许诺了他,后面却迟迟不见动静,眼下为了稳住他,非但不再追究他骗婚之过,还把侍讲的事给落实了。
如此算来,宋绍阳闹这一回,除了穗和受到一点惊吓,其实还是很划算的。
况且穗和也没吃亏,还让宋绍阳吃了苦头,等会儿回去,他再好生安抚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毕竟自己的官位上升越快,穗和父亲翻案的事也越有把握,孰轻孰重,穗和自会判断。
裴景修这样想着,便也见好就收,默认了安国公的安排。
安国公又宽慰了他几句,表示一定会严厉责罚宋绍阳,绝不让他再去裴府骚扰穗和,而后便亲自领着裴景修去了国公夫人房里,让他带宋妙莲一起回家。
宋妙莲都快委屈死了,回去的路上,一直低着头掉眼泪,再没了往日的明艳张扬。
裴景修打定主意要好好晾一晾她,一路上都没和她说话,回到家,让她先回院子,自己直接去了穗和那边。
穗和已经回到床上躺着,两个侍女帮她重新擦洗上药,换了干净衣裳。
裴景修一进门,看到她清清爽爽,眉眼温婉的样子,乱糟糟的心情瞬间就平和下来,感觉外面的蝉鸣都没那么烦人了。
官场纷扰,人心叵测,只有穗和,还是他的穗和。
也只有穗和,才能让他感受到真正的相濡以沫,岁月静好。
他坐在床边,拉着穗和的手柔声道:“我已经把今天的事和安国公说了,安国公承诺会好好教训宋二公子,以后绝对不让他再来骚扰你,并且还会让陛下在明天的早朝上当众任命我为侍讲学士。”
说到这里,很是激动,在穗和手背上轻拍了两下:“穗和,我终于有了御前行走的机会,离给你父亲翻案也更近了一步,你开不开心?”
穗和看着他,不知该如何评价,抽出手问:“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裴景修看她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脸上的笑也慢慢收敛起来:
“穗和,我知道你今天确实受了惊吓,受了委屈,但好在宋二公子并没有得逞,安国公也给出了补偿,咱们以大局为重,先把这事放一放,暂时不要再计较了,好不好?”
穗和勾了勾唇,说:“好,我知道了,郎君这一趟辛苦了,快去沐浴更衣好生歇一歇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不迟。”
裴景修一见她勾唇,就不自觉地想起小叔那标志性的嘲笑,整个人都开始不自在。
他知道穗和对自己的处理方式不是很满意,可他又不是小叔,他还没有能力为穗和与国公府抗衡。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往上爬。
他相信有一天,当他站在顶峰时,穗和一定会理解他的。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买一品斋的点心给你吃。”他捏了捏穗和的脸,起身离开。
穗和闭上眼睛,静静坐着,一动不动,直到确认他已经走远,才睁开眼睛对两个侍女说:“收拾东西,咱们去东院,以后,再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