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祠内,忆公堂跪墩旁有位大娘正在默默祝祷。她十分用心,过一会儿便行个磕头大礼。尚疆站到她面前,想听她在祝祷些什么。
大娘发现他杵在面前,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没见我在办正事吗?快点让开,别拦住我。”
“你在办什么正事?”尚疆索性蹲了下来。
“没见我正在诚心许愿,快点让开。”大娘再次催促。
“你不如把愿望讲给我听听,兴许哪一天,我还能帮你将愿望实现了。拜他——”尚疆撇撇嘴,“真的一点儿用都没有。”
大娘迅速剜他一眼:“让开,失心疯。别乱说话,小心天谴。”
尚疆又走到了一位老者面前,正想搭讪,但考虑一下还是走开了。这老人不停咳嗽,怕是身体不太好。
尚疆靠着尚公祠祠门,看着祠里外那么多诚心告求的人,他们脸上无不露出庄重肃穆的神气,心里觉得十分满足,心想:人人尊重钦慕,真心敬仰,香火鼎盛直达天庭,我的心快被这些信民给暖化了!
尚疆正独自感动,可是那位跪着的老者身体猛然抽搐起来,而后身子一歪,直接倒在地上!
人群一阵骚动,有几个胆大的围过去察看情况。
尚姜也急忙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他拨开人群,赶至老者跟前,摸了摸老人滚烫的额头,探了他的脉,又观看舌苔,只见苔白如积粉,而且舌质红绛,他心中大感不妙。此种脉象苔色的症状,与当年营丘时疫如出一辙。人们见他观察许久,问道:“怎么样,他没事吧?”
尚疆看着尚公祠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心中鸣鼓大作。如果时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他大吼一声:“各位不要过来,他可能染了时疫,传染性强,大家都退到两丈开外,最好退出忆公堂。”
众人被其话语震慑住,不敢再靠近,其中有人问道:“你是大夫?”
尚疆抬头看他,眼神凌厉。那人气势立刻矮了半截。
这时人群中有人说:“我是回春堂大夫杜世嘏,如果此人感染时疫,传染性强,大家先退出忆公祠。”
见人群躁动,杜世嘏又安抚道:“我知道防治时疫的药方,待会配完药分发各位,大家回去照方服用,有病治病,无病强身,自然平安无事。”
本来乱糟糟的人流,因为他的安抚镇静下来,并陆续离开忆公祠,走入观雨台前面小院中。
此时尚疆已解开老人衣服,发现他腋下有肿块,胳膊上有青黑色疹印,如此看来,时疫无疑了。
杜世嘏见状,撕破自己直缀上的衣料,掩在自己口鼻上,随后又扯了衣料帮尚疆也绑在囗鼻上,尚姜朝他点了点头,杜世嘏问:“现在怎么办?”
尚疆回答:“先将他与众人隔开,包括吃具、用具、衣物等都单独使用,万万不可传染他人。这地方你熟吗?”
虽说是他的尚公祠,但一来尚姜天界公务缠身,二来天界不允许众神随意下界,所以他并不甚熟悉。
杜世嘏点头:“小屋子么,尚公祠多的是,我找间偏僻的房间安置他,没有问题。但是我们还要筛选其中已有症状之人将其隔离,我刚刚以分药为借口阻止了众人脚步,但分完药他们定要回去,到时我们如何留住他们?”
尚疆问:“去哪里找药?你是回春堂大夫,难道去回春堂取?” 杜世嘏摇摇头:“刚刚只是权宜之计,哪有什么药方,我只想先稳住局面罢了。不过虽无药方,药倒是不缺,尚公祠中有药房,你不知道?”
二人正在讨论,太公祠观雨台前面小院中的人群亦是吵吵嚷嚷。有人说那位老者有病,可他们根本没病,没病又领什么药?有人怀疑尚疆与杜世嘏神神叨叨,难道想骗他们的钱买药不成?有人惦念家中亲人,已经想趁乱离去。突然有人自告奋勇:“你们等等,我去探听探听情况再说。”
“别去,会传染。”有人劝道。
“传染?他们两人不也在里面,难道就不怕传染?”那人反问。
众人听罢觉得有理,便不再拦阻。那人正准备去忆公祠内探个究竟,而人群中有两个人却趁乱走至尚公祠大门,欲偷偷回家。但此时尚公祠大门却已被官兵大力踹开,太公祠外围也已被官兵重重围住,门口卫兵清一色的矢发连弩在手。那欲回家的两人大惊失色,急急往回退。人群不明所以,大家都惊呆了。
官兵用飞箭将一封信射至往回跑之人脚边,为首官兵高喊:“众人不要上前,速将画像上之人交出。”
尚疆、杜世嘏听到嘈杂,出门一看,只见远处太公祠门口似乎围着官兵,尚姜接过人们捡来的信,看到信中所画之人便是患病之人。
杜世嘏高喊:“画像中之人患了时疫,命不久矣。而此疫感染性极强,可通过蚊虫、跳蚤叮咬或者飞沫传播,你们此刻将他带回,有可能感染整个临淄城。我是回春堂大夫,我有更好的处置方法,目前他不适合被带出太公祠。”
为首官兵吼道:“谁知他是否得了时疫,你带到门前给我看看。”
杜世嘏匆匆走入忆公祠,他架着病人往尚公祠大门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众人散开以免传染。这时人们已由吃惊陷入了惊慌。此时杜世嘏唤随从帮忙来扶病人。
尚姜见又有几人拔腿想走,但尚公祠前刀剑林立,连弩耀目,不想几人白白送命,赶紧拦住几人,说:“各位不要乱,尚公祠有人感染时疫,加上此病传染极强,你们也不想生病再去传染给家人吧?现在尚公祠前重兵把守,一时间也出不去,我这里有药,每人三剂,三日吃完后定保大家安然回家。”
“你的药多少一剂?”
多少一剂?尚疆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分不取,各位,分不取。”
当然,现在他还没有药。
尚疆分不取的承诺,让人群小小地安静了一下,但是一会儿人群又窃窃私语起来。
杜世嘏停下来帮忙维持秩序,两位随从接手将病人扶至门口一丈远处,为首官兵命令:“将他的脸抬起来我看看。”
随从抬起他的脸,官兵确认过他的脸,突然五处连弩齐发,一支支箭齐齐射向病人。两位随从武艺不弱,赶紧拔剑,挡掉迎面而来的连弩,而那位被他们扶着的老者,身体瞬间被射成了刺猬,他闷哼一声便直接倒下了。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看着围墙上居高临下的伏兵,看着门前甲胄护体、铁甲遮面的守卫,又看看倒在血泊中的老者,他们心中惊惧如同野蔓疯长。
“各位听好,陈生定通敌卖国,证据齐全,此罪当诛,偏偏如今又染上时疫,所以连弩射杀。此人咎由自取,大家不必惊慌。”领头将士喝道。
短暂的宁静后,人群中有人喊道:“放我出去,放我们出去。”
领头官兵却不管这些,只将手一挥,门前又有几处连弩齐射,尚公祠中立时乱成一团,有人不幸中箭倒地,众人慌忙躲避。
领头的将士已收到郡丞洛南命令,射杀蓝缕街住民——陈生定,暂时困住尚公祠百姓,如果百姓造反,亦可当即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