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通往登州东海的驿道上一辆马车迎着初阳缓步前行。
马车左右,一袭素衫的赵正立跟风韵姿容峨眉大师姐李詹壹各乘一骑。
扬鞭驾驭马车的是白袍袁朝阳,他神情惬意哼着小曲儿,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车棚内琉璃蓝裙杨贵芬,两人那眼神几乎甜蜜到拉出丝儿来,让一旁余家小姐坐如针毡的尴尬,她有心逃避,却被这位几乎跟自己一样美丽的“嫂嫂”强拉硬拽共乘一轿。
余小薇只得时不时掀开窗帘缓解气氛,望着那骑骏马的素衫背影心中难免忐忑悸动。
她在想,如今的赵道长生命力神逸超然,已然是补回折损的寿命,不知昨日答应自己天天看晚霞还算不算话?
杨贵芬跟袁朝阳余光扫见她那模样会心一笑,当余家小姐回头,俩人又开始没休止的拔丝儿拉线。
余小薇只觉得,这俩人真不嫌腻歪?
殊不知这份发腻的甜蜜是袁朝阳两位唱的双簧,勾的就是她那春心。
然而,一袭素衫的俊逸青年此刻正在马背运转真气温养精气神。
细细品着北少林三寺五院香火灵气的余味,若不是与北少林这份因果牵连,他还真不敢肆无忌惮吸收香火灵气,这份众生焚香祈祷对心中“佛”的执念,没因没果谁受的起?
怕是大宗师境的强者都有所顾忌,这是大道的一种约束,除非超脱大道之外的陆地神仙,然而那种存在又岂会看得上?
四人队伍当中唯丰腴峨眉师姐李詹壹最板正,一面是对传说中的青城第二道人天性敬畏,一面是对赵正立那木疙瘩无语,自己出去两日不到,臭道士就勾走余家小姐的三魂七魄,如今余家小姐倒贴还在这儿装清高。
她余光时不时扫向驾驭马车的白袍袁朝阳,早听说过那家伙修的什么阴阳道法,此法;一重采物,二重采人,三重采天地,“采人”定有叵测手段,他会不会教了赵正立什么魅惑女性的邪法,如此才让余家小姐对他朝思暮想。
这个问题她终将埋在心里,袁朝阳她自然不敢过问,顶破天往后硬着头皮质问赵正立,若是人家死活不认也没辙,逼急了给自己也使个手段,岂不亏大了?
想到此次,她瞟了眼马背闭目吐纳的素衫,似乎也不是很亏……
前行的队伍气氛不算和悦,但也不冷凋,杨贵芬更多时间还是拉着“弟媳”嘘寒问暖,话语中顺带捎上丰腴的大师姐,可能同属漂亮女人范畴,冷冽性子的峨眉女侠竟然跟车棚两女人聊到火热。
相比之下另外两个男人就寡言很多,赵正立通过袁朝阳询问关心了山门事迹。
又求教了他阴阳道法跟掌门师兄冯紫峰紫阳灌顶法重塑青春的区别。
话聊至此又想起两甲子寻桃花道的那位不惑中年陶阳华。
袁朝阳牵着缰绳目视前方娓娓道:“本道修的是阴阳可逆之法,世间万物分阴阳,悟通其法万物顺逆皆在一念间,本道小有所成,可控方圆丈余天地。”
随后他看了眼重返青春的杨贵芬:“超过丈余一切还得遵循大道。”
他轻拍缰绳,催促了缓慢的马匹,接着道:“冯老头的紫阳灌顶以朝起朝落的紫气为道,那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朝阳升起便会落下,落下又是迎接下一次升起,自然万物,人生百态,皆是如此,悟通“起”与“落”的规律,也就没了所为起落,大道归始,自得长生。”
“至于那个寻觅桃花道的家伙,本道委实有些看不懂,听闻他那桃花镇一年四季都有看不完的桃花,他大抵是在花开花落间寻觅一种“道”吧,有点类似佛家禅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开一凋谢也是一种微观世界。”
赵正立随着马背起伏颠簸细细聆听,余家小姐跟李詹壹也侧耳旁听,只是两人道法不同,听得迷糊。
马车出了密州驿道,在通往崂山与莱西三岔口的驿道客栈歇脚。
下午沿直通登州的古柳道继续东行,好在北方地势平坦,远没蜀驿道艰难,行进速度还算畅快,在天黑前能入登州境内,次日下午便可抵达滨海。
然而事与愿违,半下午刚过莱阳靠近登州的一处阴山丛林被人阻拦。
那人似鬼魅般轻飘而至,秃头老僧穿着缝补拼凑上百的僧衣,此为佛家“百衲”,与吐蕃国师那件百衲僧衣不同的是,一个是吐蕃牛羊裘皮拼凑,一个是花花绿绿厚薄不均匀的布条缝制。
百衲衣包裹着比柴还枯瘦几分的身躯,显得异常宽松,他眼窝幽森凹陷,疑似皮包骨的骷髅,熙攘长眉如雪白鬓霜垂至下颚。
微风徐徐,银丝长眉扫动干瘪无波澜的老脸,竹节般蜡黄枯手合十于胸,轻念一句:“阿弥陀佛!袁施主别来无恙?”
随后他将眼神转向马背上赵正立:“你父母欠债未还,如今你又来,真是宿命不成?”
那枯寂凹陷的眼睛如九幽之下邪魔,盯得他不寒而栗。
仅仅刹那,一股无形暖气驱走寒意包裹全身,随后驾驭马车的白袍袁朝阳悠悠道:“客套话就算了,跑这么远为北少林找回场子,你也是下了狠心。”
皮包骨的老僧露出邪祟般笑容:“人老啦,行动不便,老衲只想告诉世人,北少林还有门槛,即便触及到陆地神仙的青城第二道人,老衲也要讨个说法。”
白袍眼神微抬,直视对方:“是要打一架吗?”
他笑容诡异了几分:“老胳膊老腿,行动费劲,只有一招,接住了老衲转身离开,若接不住。”
他顿了顿再次看向如临大敌的赵正立:“老衲自然得收回北少林香火灵气,了却他上一辈挤压的宿命因果。”
听到威胁赵正立,袁朝阳神情肃然冷冽:“他父母参与南北少林纷争当年你缩头不出,如今事已定型,你秋后算账算到后辈手里,确实很符合你“绝后鬼僧”的一贯作风。”
鬼僧对讥讽一笑置之:“为了不招闲话,老衲会将他境界短时间提升至大宗师境,他再使些道家术法,想必能有一战了,如此自然不算欺小。”
“你就如此自信本道接不住?”
白袍俊逸的袁朝阳打个稽首缓缓从马车站起,车厢的余小薇,李詹壹两人赶忙出帘子接过缰绳勒住马匹。
“呼!”
话语间空气骤然翻涌沸腾齐聚白袍而去,似透明水波一般泛起涟漪,道韵弥漫。
鬼僧化掌为指,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合拢于胸口,他轻念佛语,口中佛家符化形而出,漂浮环绕半空,即刻间金光乍现,符汇聚他双指尖,璀璨到刺眼。
“伏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