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顿作鸟兽散,眨眼的功夫,竟只剩了个跪在地上的傅衍,与夫子两两相望。
片刻后,傅衍那几个跟班又跑过来将人扶起来,匆匆忙忙地进了堂。
等夫子迈进来时,堂内已经安静如斯。
“早晨就喧哗吵闹,成何体统。”张夫子看了眼学生们,视线落在了后头的赵云栖身上,清了清嗓子,“赵云栖——”
赵云栖仿佛没听见,正忙着看白简,他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布着一层薄汗,那汗珠子在他眉眼与鼻尖。
眉骨如此优秀。
她忍不住想为他擦汗……
“夫子在喊你。”白简礼貌地提醒她,赵云栖这才回了神,扭头看张夫子,竟露了个笑容,甚是乖巧,“夫子您叫我?”
“……”上课迟到,挑事第一,剪了他好几把胡茬的小魔王今日竟如此乖觉?
张夫子以为出现了幻觉,好半响都没反应过来:“咳,咳咳,你,又是你挑的事?”
“张夫子,这回真不是我起的头,是傅衍说要与我们的新同窗比武,还赌下跪求饶,我就说嘛,同窗之间不能闹的这么难堪,可他偏不听……”
赵云栖说的头头是道,末了指了指陆长安:“大家都瞧见的。”
陆长安颔首:“夫子,赵云栖说的没错,比试输了要下跪一事,的确是傅衍提出的。”
说罢,周围的几个同学也点头。
陆长安算是学生中勤学苦练的代表人物,平日里也不与赵云栖他们混在一起,他的话在夫子这里自然可信。
张夫子朝赵云栖走过来,打量了白简,小魔头从长柏山捡了个身份不明的人回来,这事他早就耳闻了,也见过山长气急败坏要将人赶走的态度。
而明泽院开院这么久,的确是没有这样破招的先例,不能由着这小丫头胡来……
张夫子想着,视线从白简身上收回时,掠过桌上铺开的纸卷,便是一顿。
洋洋洒洒大半张,字迹稍显稚嫩却十分的工整。末了一句“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堪堪戳中了学者之心。
张夫子敛了眼底的讶异,双手往身后一负,对陆长安的话做了个点评:“如此——”
走到了前面,张夫子拿起轻咳了声:“上次我们说到,这太极图说,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
“张夫子!”
“阴阳……”张夫子放下,抬起头看向出声处,傅衍微瘸着腿站在那儿,脸上满是愤然:“张夫子,明泽院招生素来严苛,绝不容许白简这样身份不明之人混入,说他自长柏山中长大亦是不能自证,万一是别有用心之人,岂不危险!”
赵云栖眉宇一挑,把“别有用心”刻在脑门子上的人,竟还能说别人。
不等她开口,张夫子反问傅衍:“如何证得他不是长柏山中长大?”
傅衍愣了愣,“但他同样不能自证。”
“他不能自证,你又无法证明他不是,那便不能就此说他别有用心,傅衍,此为污蔑。”
“……”傅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张夫子竟然帮着赵云栖,他素来最是讨厌赵云栖的行事作风,又一贯秉持院中规矩,怎么可能……
赵云栖冲着白简眨了眨眼,视线落到他跟前铺开的纸,嘴角扬起笑意。
最古板的张夫子也是出了名的惜才,她就不信他看了不心动。
“夫子,若是这样说,院内岂不谁都能进?”
“适才你不是输了?”张夫子略略一点,“既能胜过你,想必也是足够有资格留在这儿的。”
傅衍的神色顿时如猪肝,一口气憋在胸腔,下一刻就能直接厥过去。
膝盖传来的森森骨疼不断地提醒他刚刚受的屈辱,傅衍看了眼白简方向,愤愤的坐了下来,这口气,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堂内再度恢复了安静,只有夫子的声音:“无极而太极,说的是从无到有,那么动静生阴阳……”
赵子越将本立了起来,先是瞥了眼赵云栖方向,继而对沈予安轻声道:“夫子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