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阿姨,我吃饱了!”我赶紧扒完最后一口饭,离开餐桌。
客厅上方的中式水晶灯点亮了静谧的夜晚,叶易瘫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灯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倦容难以遮掩,看起来很累。他没有搭理我,我就傻傻地坐在他旁边,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尴尬。
客厅和餐厅是直通的,都很宽敞,我一眼望去,看得到他父母早已结束用餐,只是他们依然坐在餐桌旁,没有谈话声音,他母亲两只手的手肘撑在桌面,我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他父亲则是拿着手机看。
偌大的厅里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我的存在似乎会让不寻常的气氛一直延续下去,于是起身来到餐桌前:“叔叔,阿姨,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好!别客气,跟在自己家一样。”他父亲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我,温和地说。
他母亲依然没有吭声,对叶易刚才的言行很不满,一直在生闷气,似乎要等到叶易过来跟她道歉。
我独自一人到客房,给他们一家三口留点畅所欲言的空间。
沐浴后,散去一身疲惫,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手交叉放在后脑勺,窗外的月安详地悬挂于空,又圆又大,似乎近在咫尺,欣赏这仿佛是触手可及的美好,怔怔地发呆。
不由自主地放飞思绪,想起了那件淡绿色的飘逸长裙和那双跟我挥别的手,姐姐究竟是有多么的坚强,还想起了母亲的手艺和父亲身上的香烟味,这是家的味道,我想家了,一滴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
拉回了思绪,我轻轻地拭去眼泪,自嘲何时变得像林黛玉那般多愁善感了。
约莫过了一小时,我觉得口干舌燥,起身准备去客厅倒杯水喝。
他们正在客厅里,谈话声有一句没一句地飘进我的耳朵里,不想打扰他们,从客房到厨房用不着经过客厅,于是我走进厨房去倒水。我并没有偷听的习惯,本应该离开的,此刻,我却手握水杯,双脚不听使唤地矗立在厨房门边。
“你不也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用担心治不好吗?何况沁儿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症状。”叶易有些激动的声音传来。
“现在没有症状不代表以后没有,反正我不同意!”他母亲的态度坚决。
“先看看治疗结果再反对也不迟,说不定……”他父亲劝说道。
“我要跟她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样的治疗结果!”叶易不悦地打断了他父亲的话。
“我和沁儿六年多的感情,不是说散就散的,她就是我的家人亲人。”叶易继续说着,渴望得到他父母的理解,他已经不是在争取早办婚事了,而是在为我们的爱情在努力着。
“你跟她分手后,可以像家人亲人一样继续帮忙照应她呀,结婚就不必了。”他母亲还是坚决反对。
“我的婚事我自己说了算。”叶易态度很强硬。
我很清晰地听到他母亲语重心长地对叶易说:“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要娶一个随时都可能发疯的女人,她会拖累你一辈子,你以后会后悔的,听妈的话啊!”
我内心最深处受到了重击,所谓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悄悄地走回客房,没有心思再听他们还会说什么。
心一抽一抽的痛,本应该大家一起欢快度过的中秋之夜,我只是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
夜已深,叶易敲门时我没应他,我假装睡着了,门从里面反锁,他发现无法打开便离开了。辗转反侧,我很任性地订了明天上午返北京的机票,从没想过爱情和自尊也会是两难的选择,对于我们的爱情,我竟开始动摇了。
我原以为事情再简单不过了,病要是无法治愈,我也会自请离去,至少还可以让我再过一段幸福的时间吧,然而,事情失控了,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太自以为是。
第二天凌晨五点多,一轮红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染红了天边。
一夜未眠,我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叶易和他母亲都还未起身,他父亲倒是起得早。
“叔叔,早!”
“你这是要走吗?”
“我工作上出了点差错,得先回北京及时处理。”工作向来是很好的借口,还能被我用来逃离尴尬。
“这么着急吗?用了早餐再走也不迟吧!”
“来不及了,我订了上午点的航班。”
“那我去叫小易醒来,送你一程。”
“不用了,叔叔,还是让他多睡会,等他醒来您帮我跟叶易说一声。”
“嗯,路上小心!”他父亲不再挽留,看得出来我执意要马上离开,似乎也明白我真正离开的原因。
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在他同情又倍感可惜的眼神的注视下,匆匆离开了。
心伤之人总是顾不了那么多,继续留在这也只会造成尴尬的局面,不曾想过我的自作主张和不辞而别是否会伤了叶易,或者说我一直以为他内心强大到不会那么容易受伤。
我一个人拖着行李安静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刚从地平线上钻出的红日将我的身影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