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帮着薛良平把薛壮和轮椅一起抬上牛车,央求薛良平道:“薛大叔,我跟你们一起进城吧,我还能给你搭把手。”
薛良平素来好说话,自然没啥意见,点头答应下来,转身回屋去找盛氏要钱。
盛氏接连病了几日,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要钱更是炸了庙。
“你个老不死的,去买个香烛纸钱要一两银子?你咋有脸张这个嘴!”
“你小点声,这不是还要给大壮看病么!”薛良平的声音里透着尴尬,并不想吵得外面人尽皆知。
“我小什么声,我天天省吃俭用,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儿花,你倒好,心里就惦记着你那个废物儿子,大力和大勇就不是你儿子?”
“大力和大勇这不是好端端的么,若是他俩病了,我还不是照样给他俩请大夫。”
“呸!”盛氏啐了薛良平一脸,“你个没良心的老鬼,你才病了呢!连自个儿的儿子都咒,你给我滚,滚出去
,以后你守着你那瘫子儿子过,我跟我自个儿的儿子过,咱们两不相干!看那个瘫子是能给你传宗接代还是能给你养老送终!”
盛氏一声高过一声,把秦铮气得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得冲进去把那臭婆娘狠揍一顿。
薛壮倒是一脸与自己无关的淡定,还伸手拍拍秦铮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
夏月初虽然知道盛氏素来嘴上不积德,但是听着她一句句瘫子瘫子的骂,心里也替薛壮难受。
她把手里的棉衣搭在薛壮腿上,低声安慰道:“没事儿,她不给拿钱我这儿还有,日子再紧也不能断了你的药。”
薛壮坐在车上,居高临下只能看到夏月初的头顶,头发又细又黄,身子更是单薄得一阵风都能吹倒。
见她给自己搭好棉衣,还细心地把周围都塞好,心里酸甜苦辣搅在一处,咂摸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但是等夏月初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经收敛神情,恢复了平常的憨厚模样。
薛良平和盛氏在屋里吵了许久,最后还动起手来,呯呯嘭嘭中搀杂着盛氏尖利的嚎叫。
最后,薛良平一身狼狈地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从盛氏箱子里硬抢出来的大半吊钱。
外头等着的三个人顿时挪开视线,装作根本不知道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薛芹从屋里追出来,刚要说话,一眼看见牛车旁站着的秦铮,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比平常温柔了几分,细声细气地对薛良平道:“爹,你别忘了给我买丝线和绣花针。”
“记着呢!”薛良平闷声答应着,把车套在老牛身上,拎着鞭子准备出门。
薛芹从秦铮身上收回视线,这才看到薛壮和夏月初也都在车上,顿时尖声喊道:“娘,你快出来看啊,爹带那么多人进城!”
盛氏刚跟薛良平撕吧了半天,又累又气正在屋里喘粗气,听到这话马上颠颠儿地跑出来。
“月初,赶紧下来,你跟着去干啥!”盛氏对薛壮和秦铮有些忌惮,只能对着夏月初使劲儿。
“你少管闲事。”薛良平还在气头上,话也说得格外硬气,一甩鞭子就要出门。
“拉这么多人进城,还不得把牲口累坏了!”盛氏不依不饶,扑上来拉住牛,“再说了,人少去些,路上遇到人捎个脚还能赚几个铜板。”
薛芹也忿忿地说:“就是啊,娘心疼怕牛累着都不让我跟去,你们倒好,一下子去三个!”
“月初陪我去看病,秦铮想进城找活干。”薛壮冷着脸说,“你是瘫了还是咋了啊,为啥非要带着你!”
薛壮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薛良平知道儿子刚才肯定听到屋里的吵架,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
当初护不住儿子,让他小小年纪就去当兵。
如今儿子受伤回来,自个儿还是让他吃苦受气。
薛良平越想越是窝火,看见盛氏还死死抓着缰绳不放,顿时心头火起。
“撒手!”他怒喝一声,一鞭子抽在盛氏手上,也不管后头的哭叫,赶着牛车就出了门。
薛芹吓得躲开老远,生怕鞭子也落在自己身上,看到薛良平走了,这才上前去看盛氏,看见她手背上被抽得皮开肉绽,吓得哭都变了调。
“娘——”
盛氏连疼带气,差点儿厥过去,半晌才喘匀了气,坐在院子里就拍着大腿哭起来。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跟了这么个老爷们,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东厢房里传出薛力带着起床气的骂声:“大早晨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孙氏急忙从屋里跑出来,赶着上前去扶盛氏。
盛氏胳膊一拐,把孙氏甩到一旁,没好气地说:“用不着你装好心。”
孙氏和薛芹一起刚把盛氏扶进屋里,就见西屋门帘子掀开个缝,周氏睡眼惺忪地探头问:“咋了?啥时候吃早饭啊?”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盛氏心情不好,看谁都是一肚子的火气。
周氏却并不生气,笑眯眯地抚着肚子说:“娘,这可不是我嘴馋,是你孙子饿了,想吃东西了呢!”
盛氏听了这话,神色顿时缓和下来道:“你再去躺会儿,早饭做好了叫你。”
她说罢踹了孙氏一脚,斥道,“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架火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