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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松(13)

孙妈妈掩着唇,似乎犯了大戒一般,“是婢子不好,影响到小娘子吃果子,来人,把这些果子撤下去吧!” 虔意连忙摆手,笑眯眯地望着孙妈妈,一面抱着一碟子紫苏嘉应子不撒手,“妈妈说得对!妈妈教导有方,所以妈妈和我都如此优秀。那人有七情六欲,难免会犯口癖。妈妈吃颗嘉应子,咱们不管什么香的臭的了!” 胡搅蛮缠她是东京城里的第一名。审时度势的小娘子才不会受委屈,孙妈妈对于这一点还是很欣慰的。 接过她递来的嘉应子,心中有事,也不着急吃,末了看了看天色,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年咱们家二哥儿考得怎么样。要是一门里兄弟两个都头考头中,三位姐儿又个个高嫁,天上的老主伯也可以欣慰了。” 世人总爱用自己认为的好来联比别人认为的好,虔意摇摇头,说不是这样啊,“大爹爹只是希望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好。功成名就,富贵显达固然是好,可是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过日子,才算真正称心如意呀。” 素荣边吃边说,“所以小娘子的愿望就是吃好喝好。” “再加一个睡得好。” “好的小娘子。” 孙妈妈对她们这种言语听得多,以前还耐下性子与她们分辩分辩,试图灌输一些自己的道理,后来发现这主仆两个简直就是压孙猴子的石头,主打一个冥顽不灵,干脆不费口舌,沉浸在自己的感伤里,“若是老主伯还在,老太太这些年,也不至于一个人如此辛苦……” 正伤怀着,忽然听见外头有序的脚步声,虔意探头往窗外看,是祖母身边的吴嬷嬷亲自来了,她连忙放下果子,飞快擦了擦手,整理好自己。等吴嬷嬷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收拾得整洁有序的阁子里,温婉贤淑的小娘子正对着一盘紫苏嘉应子摆手,“今日已吃过三颗,忧心家中哥哥,实在没有胃口。还是撤下去吧。” 吴嬷嬷和孙妈妈相视一笑,孙妈妈叹了口气又笑着摇了摇头,吴嬷嬷便说,“不必撤了,小娘子多少吃些总是好的。” 虔意乖乖地起身,老一辈跟前的嬷嬷们,小辈见了也都要恭恭敬敬。虔意口中问好,心中却很好奇,“是祖母有什么教导吗?” 吴嬷嬷说不是,“大哥儿才上值去了,说今早与小娘子从萱寿堂出来,小娘子说有个攒丝冰裂梅花纹的手炉,上回借去没有还。这天乍然还有些冷,还请小娘子快找了亲自送去吧,大哥儿在计河州桥靠御街那头等你,他说他的马你认得的。” 梳妆打扮如果不讲究,究竟也不需要耗费太多时光。她又心里着急,知道大哥哥不过是杜撰了个什么手炉,想让她出去看看放榜到底是个怎样的盛况。 因此也没有让素荣做繁复的插戴,一对蓝色琉璃簪挽发,换了一件蜜合色的红牙褙子,就提起裙子,在孙妈妈从里到外的念叨叮嘱声里,急匆匆出门去了。 微雨,素荣替她打伞,她自己小心翼翼地提起裙子,她素来喜欢穿细褶的白缎裙,细细掐着金边,在云雾叆叇之下,如同汴河上游船旁的粼粼水光。 前面有两个人。着急忙慌地等在那里,仔细一看发现是可意身边的曾枝,远远看见她,便迎上来笑嘻嘻地道,“四娘子五娘子知道您要出去,请幺姑娘拟了张单子。说计河州桥离中段御街不远,三娘子肯定会顺路去买些梅花牛乳糕,就请三娘子不辞辛苦,再顺一顺路。” 虔意接过打开,一遍咕哝着,“也不必这般了解我……” 闺阁中常用的洒金花笺上是淑丽的笔迹,一笔一划写得工整:张老爹活糖沙馅诸色春茧、王大娘梅花脯、贺婆婆桃穰酥、唐家糖薄脆、蜂糖饼、糖蜜酥皮烧饼、梅花饼。草编蝈蝈儿。 虔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干什么啊她们吃这么多?我是去送东西的,我不是那货郎,去御街进货的!” 可意早就交待过曾枝该怎么说了,曾枝方才打了好久的腹稿,现在条理分明一字不落,“四娘子说,今日正好是二哥与四哥揭榜的日子,那是好日子啊!买些果子糕点回来,并不过分。她们正预备着今天下午替两位哥哥好生庆贺一番,一切都指望娘子的果子糕点了!” 郗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骗人,她心里刚这么腹诽,又发现自己也是郗家的人,便囫囵应下了,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带回来吧。要知道,这是为了庆祝二哥四哥,不是为了消遣娱乐。爹爹娘娘问起来你也得这么说——还有,让她们给我留个位子,我送完东西就去找她们!” 一厢别过曾枝,刚刚出了后园,就看见前头打着伞的两个人,她心跳陡然慢了一拍,低下头撒开腿就想溜走,隔老远就听见爹爹气急败坏地喝了一声,“你要往哪里去!” 没法子,只好老实巴交地迎上去,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解,“伞压得太下了,方才没

看见是爹爹娘娘。” 郗拙哼了一声,“你看的清你哥哥的马,看不清你老子的脸吗!”说着顿了顿,负手明知故问,“这是做什么去?” 一旁的孟夫人才没心思看他这么做戏,拉着虔意的手,仔细渥了渥温度,这才说,“别管你爹爹。方才你二哥打发人回来,说出门的时候没觉得冷,有件斗篷忘记拿了,让你给他送去。这样的借口连我听了都觉得尴尬,还好没送到你祖母跟前去。斗篷我已经备好了,你哥哥是想让你出门看看去。你爹爹已经吩咐小厮把马车套好,出门千万留心……” 郗拙见她叨叨半天没说到重点,还是耐下心等她叮嘱完,这才敢接过话头,顾不上刚刚装起来的严父面子了,紧赶慢赶地说,“我们是无要出门的。你给二郎送过斗篷,也留心看一眼榜上有谁。他的性子我们彼此都知道,若是高中了,那必然早就鸣锣打鼓回家来了,若是……” 郗拙沉默了片刻,“若是真有意外,你也早些回家与我们交个底。我们都在祖母那里。愿愿!这是顶重要的事情,别出去贪玩。” 虔意哑然,忽然感觉自己肩上的使命重了又重。深凉的尘土味入鼻,混合着爹爹与娘娘身上各自不同的香气,才让她一时间陷入一种无力的惘然。自己混沌终日,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摆在眼前的是什么问题。 好像从始至终她都默认了所有事情一定有一个好的结局,二哥哥也必然会。不知怎么心却急促地跳了起来,嘴上还安抚答应着爹爹娘娘,柔声说,“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看完一定记准了,好回来复命。” 马车果然就停在门口,爹爹娘娘把她送上马车,素荣坐在她身边。只听“笃笃”两声,是马蹄顿起不疾不徐奔跑起来的声音。在不宽不窄的车厢里,她觉得自己有些晕眩,又难得有些紧张。 直到小厮在厢门外问,“小娘子,去官衙吗?” 她却下意识说,“先去计河州桥。” 无论如何,怀里揣着点吃的,心里就有了底。 郗敦已经牵着马在桥边等她一阵子了。 甫看见熟悉的马车,便往那边走,示意车夫停车,也没让她出来,将手里提的几大包吃食隔窗递给她,笑道,“手炉自己拿着吧,着凉了又嚷嚷。我等你的时候让春台去买了些果子糕饼,还有些时兴小玩意给你们解乏。都让人包好了。梅花牛乳糕还是今天第一笼。你带回去给妹妹们吃罢。” 虔意一边接糕点一边道谢,忍不住埋怨,“我刚出门时五妹妹还特地着人嘱咐我带些吃食回去,连草编蝈蝈也要我带。大哥哥果真料事如神,想得周到。” 她笑眯眯朝他挥了挥手,“又省我一趟脚力,让大哥哥久等啦。” 郗敦说无碍,看一眼天光,虽然东边有渐次亮起来的势头,到底云雾深浓。又向车夫嘱咐了几句,便翻身上马,就着将明未明的熹光,策马上州桥,向禁中方向去了。 虔意与素荣把东西安顿好,才让车夫往官衙方向赶,果然掀开车帘看见前面人头攒动。马车不能再上前,素荣便扶她下了车。 脚刚落地,就看见一个老翁踉踉跄跄地从人群里挤出来,似乎在笑似乎在哭,嘴里疯癫念着,“三十明经老,四十进士少。家中留无一,六十仍科考!哈哈哈哈哈!笑话!笑话!” 也有些隔着很远就能听见欢呼声,“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哈哈!”紧接着被人潮喧嚷与各类“看看我家小娘子……”的声音密密麻麻地淹没下去。 虔意心中越发慌,又想去看又不敢,在原地壮了壮胆子,才一头扎进人潮里。 四张黄纸排开,到底是皇家御用,与寻常纸不同,纵然天色有些昏沉,触目所及还是扎眼的鲜亮。无数人站在榜下如同蝼蚁,带着无比虔诚的目光仰头张望。 除了人还是人,摩肩接踵,带着□□又热烈的渴求,无论年轻还是年老。 素荣起初还想护着她,无奈人实在太多,没人会顾及你到底是谁,只顾着一遍又又一遍寻找榜上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名字。也有些看了一遍发现没有,还不死心,于是折返回来又挤进人海里进行第二次寻找。 读人自然管不了什么孔夫子孟夫子要做谦谦君子的教导,一些着急的,你推我我推你,虔意莫名其妙被人推搡了好几回,紧紧攥着素荣的手,刚想站稳仔细看一看,耳边就猝然传来炸雷一般的声音,“我中啦!我中啦!” 管不了那么多,虔意也连忙抬起头仔细看。各色衣袍晃眼,不同人爱用不同的熏香。有读人常用的西斋雅意,也有图个好名声故意买的状元闻思。 更有本就穷苦的读人,连铺盖都没有,何谈什么熏香。身上充斥着一股腻腻的冷霉味,潮湿、闷人,兜头兜脑与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撞过来,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沉闷的窒息里。 <

> 前面又有几个高个子,她只好踮起脚来看,第一张纸上面就找到好几个熟悉名字,“陶世琛”三个字明晃晃居于榜首,端的是个省元。 她哼了一声,转而继续看,庾五郎的名字很快落入眼里,原来他单名一个直字,字则正。再往后看,看见个郗字,她感觉心都提到嗓子眼,定睛一看,明明白白的是郗涣两个字,下面详细写了生平履历表字。 再而也有在爹爹嘴里听过的郎君,转了两个榜,一直看到最后,在最后一张看见了孟表哥的名字,她又高兴又擦了擦眼睛。 怎么没看到二哥哥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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