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犀麻生元固本汤,其中有一味药是犀角,但尚疆在这些药里却没有发现犀角的影子。作为一处简单的储药之地,其药材数量已经足够惊人,但疫病别治,用到的方剂比较特殊。没有犀角,那该怎么办呢?
尚疆正想着,突然觉得有些头晕,毕竟身体不是太好,忙到现在又没吃午饭。他脚步有点踉跄。
杜世嘏看情况不对,扶了他一把:“怎么啦?”
“没事。”尚疆摇了摇头。
“你不会被传染了吧?”杜世嘏抬头去摸尚疆的额头。
“你才传染呢。”尚疆说。
尚疆额头没有热度,杜世嘏舒了口气,他扶尚疆在凳上坐下来:“你先坐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喝的来,待会一起研究药方。”说完,杜世嘏小跑着出去拿饭菜了。
尚公祠众人已经吃完了饭,洗碗的洗碗,烧水的烧水,收拾的收拾。
杜世嘏在人堆找到了王伯,交代了人群不要聚集一处,尽量安排他们分开生活居住,以免交叉感染。
王伯明白后,杜世嘏领了两份饭,正准备往后院走,门前的动静却大了起来,脚步声、叫嚷声,还有东西轰然倒地的身影。
人群中跑出两个人从门缝里往外望时,才发现外面的柴草已经堆得有人高,兵士们不停地往柴草上泼着猛火油,那两个人慌了:“糟了,他们决定火葬尚公祠!”
杜世嘏听见,赶紧放下饭菜,跑至门缝前观察。
此时郡丞洛南已经过来了,对后面的士兵吩咐:“取火来。”
这可如何是好?杜世嘏摸出怀中金针,暗暗对准了取火的士兵。
杜世嘏正准备抛出金针,一道娇喝让他住了手。
“住手。”杜世嘏听见管如的声音,她来了?
“大小姐,这是太守和郡丞的命令。”小将面露为难。
杜世嘏轻轻松了一口气。
“我让你住手!”管如柳眉倒竖,转身斜睨洛南,“如果你敢火葬尚公祠,我让你陪葬。”
“这是太守的意思,大小姐别为难我这个当郡丞的。”洛南表情讪讪。
管如一把推开洛南,大力地拍起尚公祠祠门。
洛南用眼神示意手下士兵,将管如团团围住。
杜世嘏很想把门打开,但又怕打开门却害了她,正在他犹豫的时候,管如已经被官兵们拉住了。
“放开我,让我进去。”管如甩开拉住她的兵士,吼道,“洛南,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临淄郡丞洛南闻言,没有出声。 “管如,这里暂时安全,你不用担心,目前需要一味稀有中药犀角,你速去准备。”杜世嘏开口。
杜世嘏又从腰间掏出玉佩隔墙扔了出去:“告诉他们,我是谁,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圣主可饶不了他们!”
管如眼明手快接过玉佩,端详完玉佩后,问:“杜公子?你怎么会在里面?”
洛南心里打算着管如前脚走,后脚他就火葬太公祠。管如却把玉佩放在洛南手里,扬头问道:“这东西,可认得?”
洛南看到玉佩上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黑色苍鹰,而苍鹰下面是广阔的草原,劲草向阳,生机勃勃。
黑鹰队?洛南听说过当今圣主组织了黑鹰队,专门暗访百官政绩,探听民情民意。难道大小姐的这位故人是黑鹰队成员?洛南只听过黑鹰队的名声,对黑鹰队其实并不了解。
“杜公子可是当朝权贵的嫡长子,这个洛郡丞不知道吧?万一杜公子有个好歹,你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管如的话,让洛南错愕不已。他对朝廷重臣还不熟悉,他毕竟只是一介小小的临淄郡丞。
管如看着洛南惊疑的眼神,知道他不敢轻举妄动,转身与侍女汀兰策马离开。
管如经营着药铺青囊阁,药品种类多,生意也好。说起管如的开药铺经商之路,缘由还是仰慕尚公。
尚公医术精湛,爱民护民,因此她也把治病救人牢牢记在心间。刚开始时,她在药物真伪这事上碰过壁,摔过跤,甚至还有人吵嚷到她的药铺门前。管如请了城里的两位医科圣手来辩药,把药铺里的假药和有可能假的药集成一堆,一把火在北门堂皇街全烧了,那一年她血本无归。但是一穷二白的她,硬是靠着这份硬气得到了大家的尊重。许多人有病了都来找她抓药,照顾她的营生,铺子生意也就慢慢有了起色。
所以每年的尚公祠祭祀管如从不缺席,一来是为纪念尚公仁善,二来也为了提醒自己,善意是立世的根本,也是经商的门径。还好,她一个月前让人预先将药送到了尚公祠,准备在尚公祠赠医施药,不然这么多药,现在怎么还能运得进去?
管如想想爹爹也是可气,他竟然想烧了尚公祠!这肯定是那个洛南出的馊主意。
自从这个郡丞来后,他爹爹受到上头的赞赏多了。爹爹以前每每说她不懂世故,可现在对她责备也少了,连百姓对爹爹的风评也好了许多。
爹爹听从洛南的建议,重农重商,又分地而治。不再像以前一样,大家一窝蜂往一边涌。从不管不顾随着大流专种一两样作物,到分地、分时、分批、多样化种植,不得不说,洛南的确很有远见。但同时矛盾也跟着出来了,有几位农户就要挑选着自己种什么、不种什么,干什么、不干什么。老实巴交的忍气吞声,刁滑蛮横的翻江搅浪。
这个洛南竟然组织了一个夜行队,晚上出门办事,白天养神睡觉。自从莫名其妙死了带头捣乱的两个人之后,整个郡全都安静下来。
管如知道洛南有能力,但是也知道,她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杜世嘏去而未回的时间里,尚疆把几味需要用的药物先用桑皮纸包出了一些,想了想可以替代犀角的良药。
忙完这一切,他发现药房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小篆字体,笔法遒劲:
民不尽力,非吾民也;士不诚信,非吾士也;臣不忠谏,非吾臣也;吏不爱人,非吾吏也。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
这是尚公《九醒》中的字。
尚疆看着这挂在药房墙壁上的清丽小字,有些浮想联翩,这字应该出自杜世嘏倾慕的那位女子之手。不会是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位吧?
不可能,不可能,那可是一只彻彻底底的母老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