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夏大人能从这半首曲子中听出琴娘的心境,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和不甘,岂止是略懂皮毛,琴娘月兰确实是心中有牵挂,她爹乃御史大夫,天虎军飞虎神将徐永参与党争,徐家被满门问斩,徐家的事牵连甚广,她爹也是其一,即使父王出现求情也仅仅保住了月兰姐一人,月兰心中的牵挂不仅仅是对家人的思念,更是对不公和愤怒的抗争。她努力隐藏自己的情感,却在夏大人面前无法掩饰。”
琴娘此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径直走了过来:“郡主?你怎么穿成这样?”
秦玥忙岔开话题,指着夏轻言道:“月兰姐,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夏大人,方才夏大人对你的琴声可是有一番别样的点评,你想不想听听?”
夏轻言忙道:“没有的事,只是随口说说,月兰姑娘雅音有如天籁,闻之如泉水般清澈动人。。。 ”
月兰只是微微一笑,侧身轻施一礼:“大人过誉了,不过是琴在手,曲在心,熟能生巧罢了!”
玉环跟着起哄道:”夏大人,你刚才好像可不是这么说的。“
“环儿。”秦玥白了玉环一眼,转头对月兰道:”月兰姐姐,你不是常说知音难觅吗,夏大人方才从你的琴声中能听出你有心事,不知能不能算得上你的知音。。。“
不等秦玥把话说完,月兰冷冷打断道:“郡主说笑了,月兰不缺知音,也不需要知音。”
秦玥一愣,不知月兰何故如此冷漠,与平常判若两人:“月兰,你怎么了?”
“无妨,月兰姑娘真是性情中人,爱憎分明。”夏轻言笑了笑:”郡主,想必是月兰姑娘听你左口一个夏大人右口一个夏大人,有些不自在,恕夏某僭越,此处没有大人,也没有郡主,只有弹琴的琴娘与听曲的茶客。“
月兰微微一笑:“夏大人若想听曲,看在郡主的面子,小女子可以免费为官人弹奏一曲,不过小女子有三不弹,喜乐不弹,哀乐不弹,奉承之乐亦不弹。”
夏轻言笑道:“姑娘这倒把我难住了,不悲不喜何以为乐?夏某早年也曾得恩师传授琴艺,今天可否借月兰姑娘的琴一用?”
夏轻言心想,借琴自弹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缓解一下气氛。
月兰依然一脸冷冰冰:“大人多才,怕是弹不惯小女子的梧桐琴。”
秦玥见月兰越说越僵,也忙站起身来圆场:“月兰,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没休息好?夏大人莫非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玉环也帮衬道:“月兰小姐,夏大人是好人,而且,还是。。。”
话说一半,玉环瞪着大眼看向秦玥:“小姐,奴婢说错话了。”
见月兰似乎有意保持距离。玉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敢再多言。整个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夏轻言看着月兰冷漠的表情,微微一笑:“月兰姑娘见谅,是在下唐突了。”
月兰听了夏轻言的话,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回应。
秦玥见气氛有些尴尬,忙开口道:“月兰姐,你不要生气,夏大人只是想和你交流琴艺而已。”
月兰淡淡地说道:“夏大人乃闲情雅致,而民女弹琴只是谋生,还请夏大人见谅。”
夏轻言听了,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勉强。”
玉环见气氛有些僵硬,便开口说道:“月兰姐,那大家就都不要谈琴了吧,夏大人,听月楼有三绝,听曲观花喝酒,这儿的青花露你肯定没喝过。”
夏轻言听了玉环的话,笑着点头道:“听曲观花喝酒,倒是一番惬意的事情。那就来一壶吧。”
说着,叫来伙计要了一壶青花露。
秦玥拉着月兰到一边:“月兰姐,你是不是听到夏大人三字想起你爹了?”
月兰眼睛有些红肿:“玥儿,我知道我坏了你们的心情,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不起。”
秦玥忙道:“你别听环儿瞎说,这事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
说着,秦玥偷偷瞄了一眼正与玉环有说有笑的夏轻言:“不过我有一个想法,月兰姐,其实我也很想了解这个夏大人,我总觉得他就像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他,有些东西用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得用心感受,就像听曲辨音,方才他能从你的鸣溪绕中听出你心有不甘与隐怒,要论起琴棋画,你自小就比我强,你要帮我。”
月兰不解:“玥儿怎么对这个夏大人这么有兴趣?不知道这夏大人是哪家权贵的公子?”
“月儿姐,中都虽大,但朝中那些武大臣有哪个我父王会不知根知底?而这个夏大人却连我父王都猜不透,几日前他来府上拜见我父王,父王留他在府上小住,短短几日父王就对他另眼相看了,今早,父王与我说起,似乎有意撮合我与他,言中尽是对他的夸赞与忌惮,我从未见父王如此忐忑不安过。”
“齐王殿下都如此看重此人?”月兰顿时也对夏轻言提起了兴趣:”方才他要借用梧桐琴,我还以为又是哪家的世子想在郡主面前炫耀琴艺以博郡主好感呢,只不过齐王殿下既然识不透他为何要有意撮合你们,寻常百姓家还讲究个门当户对呢,何况你贵为郡主,齐王却主动要将独女下嫁,越说确实越觉得这个夏大人有些不可思议。。。好吧,玥儿,我帮你,此事需先这样。。。“
月兰和秦玥商量好后,二人回到桌上,此时玉环正绘声绘色的给夏轻言讲青花露的由来和酿造工艺如何独特。
“夏大人,方才月兰言语轻慢,就以这杯青花露给夏大人赔个不是。”
夏轻言见月兰态度转变,看了看秦玥,提起酒杯:“月兰姑娘言重了,我相信凡事必事出有因,必是在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在先,这酒该我给月兰姑娘赔不是才对。”
”大人躬身自省,月兰敬佩,请!“
见二人对饮,秦玥问玉环道:“环儿,你刚与夏大人聊什么那么开心?”
玉环以为自己又犯错了,忙道:“小姐,没有聊什么,玉环只是跟夏大人介绍一下青花露,其他。。。什么都没说。。。不信你问夏大人。”
夏轻言笑道:“没错,多亏玉环姑娘,我才知道这青花露酒原来还是状元酒,只是现在感觉还是让我有些意外。”
“意外?”
“状元及第乃人生四大喜事之首,我本以为这酒应甘甜爽口,没想到却如此酸涩。”
月兰放下酒杯:“青花露的由来,旁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酒酸涩只因以江南的青梅入酒,相传还是前朝大寻年间,有位江南的才子进京赶考,住在这听月楼,当时还不叫听月楼,只是想不到才子最终名落孙山了,几近绝望中,他打开了离家前妻子给她准备的预祝他状元及第的状元酒,那是妻子匆忙之中做的,那时江南的梅子还没熟很青涩,所以这酒并不好喝,如同酒坛上那歪歪扭扭的状元酒三字,却是妻子对他满满的期望,才子顿悟,于是勤奋苦读,三年后果然金榜题名,家中的妻子听到相公高中状元,心里盼着才子早日接她到京城享福,她采江南六月的成熟梅子又酿了一坛状元酒托人稍给相公,正如夏大人所言,这状元酒甘甜爽口,加以状元郎的故事一时之间竟风靡京都,但是好景不长,状元郎毕竟初入官场,不谙官场人情世故,无意之中得罪了权贵,没多久就被罢官了,他心灰意冷下自觉无颜回乡面对妻子,便在京城以卖酒为业,只是状元酒再也不是以前的甘甜爽口,而是酸涩无比,所以结果可想而知,酒卖不出去,家也无颜回,他最终投了这湖中结束了自己短暂而令人叹息的一生,所以这酒后来为天下人雅士追捧,乃是因为这段故事,但是现在,这故事已经渐渐被人遗忘了,就像这酒,虽酸涩但也不再是难以入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