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鲁叔和奭姬道选中仙丹五颗,又从琼波殿储备中选中两枚治疫病的仙丹,用紫金匣装好,小心翼翼地带去了天庭朝会。朝会里处理了天庭日常事务后,便是尚姜的行刑大会。
行刑大会日中初刻开始,尚姜不是被押上灵霄宝殿,而是被两大天王请上殿的。
尚姜与往常一样,一袭白色深衣,袖口与衣领绣着淡翠色百合花纹样,系一条白色丝绦,头上拢发成髻,上面插着一只纯白色荆玉簪子。
众仙们看到望川仙君尚姜,微笑拱手作礼,或者热络地上前打招呼,尚姜均点头回应。到了灵霄宝殿,尚姜倒身下拜,将星辉杖高高托起。众神不知所为何事,面面相觑。
穹苍帝命葛仙翁收起星辉杖,宣读圣谕:兹有监万神总领舒啸宫望川仙君尚姜,滥用灵光符,以致青州齐郡临淄人士申阿花,五月朔日平旦从生死簿死籍中除名,并延续二十年阳寿。尚姜搅乱天庭仙法、坚守自渎,应严其刑罚,以暲天道。念其躬身认罪且态度端方,罚星辉神杖杖责三十,并下界历炼二十年,即时执行。灵感圣君鲁叔沉稳谨严,暂代舒啸宫宫主之职,望众仙自望川仙君尚姜之事中引以为鉴,切勿无端乱法!
穹苍帝微微倾身:“望川仙君,你有何话要说?如有处罚不妥,可当庭申辩。”
尚姜回答:“并无不妥,只是本仙与灵感圣君、甘棠仙还有几句话要说,望穹苍帝允准。”
穹苍帝将手一挥:“准了。”
灵感圣君与甘棠仙奔至尚姜身旁。甘棠仙低语:“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尚姜摇头:“我自己做错的事,自己承担,你们并没有错。我下界二十年,天庭之事已不能插手,但天庭秩序不能乱。如今的天庭就是当年的镐京、鲁邑、燕蓟与营丘,你们一主一辅,务尽其能。如我下界二十年,天庭混乱邪魔横行,那我今日之受刑将毫无意义。不仅如此,我对天庭将有莫大之罪愆。望灵感圣君与甘棠仙同心同德、克尽勤勉,直到我回来的那一天。百里南现在临淄,或者我能因此拿到烟布剑,解开古罡之气的秘密,避免三界浩劫。”
接着尚姜又将苍布剑所藏之处密告他俩,叮嘱灵感圣君鲁叔入住舒啸宫,严守古罡之气的秘密。灵感圣君频频点头,眼中隐隐泪光闪现。
甘棠仙自袋中取出紫金匣递给尚姜:“这是我们精心挑选、连夜赶制,你收好。”
东华圣君不知何时已踱至他们身旁,只见他手轻轻一挥,紫金匣已到了他手中。他打开匣子,只见七颗药丸静静躺在匣中。东华圣君拿起其中一颗最小的黑色药丸,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甘棠仙跨步上前,抢过紫金匣:“东华圣君,我们昨日一夜未睡,选药炼药,您无病无灾,干嘛偷吃?”
“偷吃?”东华圣君俊眉微微上扬,“不是偷吃,我是在帮望川仙君试药。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他下界将他毒死,然后监万神总领的位子才能坐得安稳,难道对今日之事,你们不是乐享其成?”
灵感圣君急忙下跪:“穹苍帝,东华圣君,我与望川仙君生死至交,岂能生此歹心?二十年后,望川仙君一旦返回天庭,我立刻办理交接……”
灵感圣君还未说完,东华圣君便捧着肚子摔倒在地上,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流下。
灵感圣君与甘棠仙面容失色,怎么可能?这药是他俩亲自炼制,难道历爽心中有暗鬼?
望川仙君忙将紫金匣塞给灵感圣君,扶起东华圣君。东华圣君艰难开囗:“望川仙君,他们想害你。”
尚姜却很镇定:“不会。”
尚姜帮东华圣君把了把脉,脉象显示为气血有余的长脉,心下坦然。
众仙议论纷纷,东华圣君副官风瀛急欲飞身上前。东华圣君却在大家的错愕中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果然好药,吃了现在顿时神清气爽。”
“可不是,白白被您糟蹋了!”甘棠仙禁不住小声嘀咕。
东华圣君此时从身上掏出一颗丸药:“我这里有一颗,赔给他了。” “谁知药里是不是藏毒了?”甘棠仙喊了一句。
“甘棠仙,不得无礼。东华圣君德高望众,绝不会干这种事。”尚姜呵斥。
东华圣君回眸,眼神中有一丝不舍:“望川仙君,保重。”
“多谢东华圣君。”
穹苍帝发令:“四天将行刑。”
四天将把尚姜绑在宽大的黄花梨木长条椅上,长椅两边各各雕着牡丹花枝图案。黄花梨长椅呈褐红色,纹理笔直,线条流畅。四天将分立两旁,其中三将执刑,一将计数。星辉杖此时光芒四射,但众仙们都不敢出声。大器堂皇的灵霄宝殿,此时鸦雀无声,掉下一根针都清晰可闻。
而一旁的天宫南门总将百里北,看着尚姜将被行刑的这一幕,脸上竟连半分表情也没有,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尚姜虽历炼无数,生平却未受过如此酷刑。他不自觉闭上了眼:但愿,行刑的时光,快点过去。
“一、二、三。”仅仅三下,尚姜已冷汗涔涔。星辉杖本是他的神器,今日加诸己身,恍然发现他的威力竟如此巨大。
“五、六、七……”尚姜的鲜血已从白色深衣往外渗。
“啊——”尚姜禁不住喊出声来。为什么?竟有一日,他也会如此生受这责罚——尚姜既羞且痛。
穹苍帝有些后悔,心想:难道是处罚太重?原以为五帝君之一的望川仙君定能承受得住,可看现今情形,着实不容乐观。但临时反悔显然不妥,刚才官冕堂皇的发言,岂不成了笑话?
吴天将打完十下,星辉杖传至李天将手中。李天将犹豫着不敢下手,尚姜回过神来,喊:“愣着干嘛,打!”
李天将举起星辉杖,下手力度却明显放轻了。尚姜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别的了,他所有的精力,全用来对抗星辉杖的杖刑了。
此时,百里北的嘴角勾起了一抺弧度。
鲜血透了白色衣襟,在阳光下特别刺人的眼。
东华圣君抢过灵感圣君鲁叔手中紫金匣,跨步上前,将自己那枚丹药送入尚姜口中:“含住,别吞下去。”
尚姜意志此时已有些模糊,恍惚听到东华圣君的提醒。
星辉杖又传至傅天将手中。“二十二,二十三……”尚姜疼痛难忍,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可叹那珺璟如晔的望川仙君:仙姿生就体超然,灵心一点万物端。千般法器妙手降,神杖星辉打下凡。
尚姜被星辉杖三十杖打落凡尘,跌入尚公祠衣冠冢旁。衣冠冢前两排苍松挺立,任凭风吹雨打、雪雨风霜,兀自傲然。冢园内翠竹依依入目,绿色频频入眼。它们用自己的方式,守卫着尚公的声名与佳绩。
尚姜一袭白衣尽血染,他闷哼一声又昏了过去。人间现在正是黄昏,双目不及寒鸦色,却带晚霞血影来。
尚公祠堂位于青州齐郡临淄城西北方向,方圆七里。尚公祠早上人流颇多,上香叩头的、许愿求签的、还愿祈福的,比比皆是。还有些是过来赶些小买卖的,又或者希望偶遇一段天合奇缘的,但尚公祠晚上却一直清静。守祠人王伯在祠内有间屋子,但几乎晚上都不在祠内睡觉,而是回家睡觉,原因是王伯觉得晚上的尚公祠空旷冷清。
申绿赜却时常在黄昏中赶来尚公祠,吃完晚饭后,是她最闲的时候,自从上次在尚公祠捡到平安符,外婆病情好转后,来尚公祠为外婆祈福是她初一和十五必做之事,而今日正是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