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是来得挺齐,除了黄连祖这个挂名的总旗没来,总旗陈四海和十名小旗,一百名正军都来了,三五成群的谈笑着,见秦林来了,都十分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这时候贵武贱,虽然锦衣卫不同于寻常武官,这些驻外省的普通校尉社会地位也只比平民百姓稍高,比起士林中人就差了一等。
秦林拒绝刑名师爷的邀请,却自愿投充锦衣卫,恰是替校尉们大大长脸了,他们想到从此以后可以和别人吹牛,说“你瞧不起锦衣校尉?秦某人甘愿当个校尉,都不做知州大老爷的刑名师爷呢”,岂不是脸上生光?
今天见了面,校尉们更是高兴,秦林身上竟没有一点儒门士子的酸腐气,和众人谈笑风生,说起酒啊赌啊这些话题也头头是道,登时被众校尉视为同道中人。
“石大人来了!”
不知是谁叫了声,锦衣卫们推着、笑着,不紧不慢的按班次站好——虽然慢点,毕竟最后是站整齐了的,这就已算得精兵了,换做卫所的老弱残兵,再过半个时辰也不见得能站好呢。
石韦踱着四方步子从内堂走出来,目光往麾下众弟兄中一扫,停在了秦林脸上:“呵,好个秦兄弟!天生就是穿这身飞鱼服的,众位弟兄看看,不是比以前那身蓝布直裰神气多了?”
“多谢石大人抬举!”秦林抱拳道。
锦衣卫蕲州百户所,有两个总旗、十个小旗的编制,每名总旗管五个小旗,每个小旗管十名正军。
黄连祖靠裙带上位根基太浅,自己又不争气,所以只拨给他几个军余,石韦自己领了五个小旗,另外五个小旗是陈四海统领。
秦林这种破案能手石韦自然要拨在自己麾下,与陈四海略一商议,石韦就宣布秦林编在一个叫做韩飞廉的小旗手下。
今天并无别的事情,石韦勉励秦林几句,便宣布解散了。
顶头上司韩飞廉是个瘦长条子,秦林听别的校尉说他一双飞毛腿颇为了得,虽然赶不上水浒里的神行太保戴宗,相距也不远了。
韩飞廉态度极其热情,把秦林手臂一拉:“秦兄弟虽然蒙石大人拨在我这小旗里面,其实是石大人要亲自提携的,难道俺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自高自大来混充顶头上司?不过秦兄弟既然分拨在我这里,照例的份子钱是不该少的,哈哈这就去我家拿……俺是个爽直人,说话直来直去,秦兄弟不要见怪!”
人家虽然热情,可毕竟是上司,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的,秦林便假作惶恐:“韩大人说哪里话?标下既然分在您这里,就该守上官下属的名分。”
果然韩飞廉笑容更加灿烂了,嘴里却说和众校尉向来都是兄弟相称,定要秦林改口,不准叫大人卑职这套。
秦林暗笑,果然花花轿子人人抬,给别人面子别人才给你面子。
韩飞廉说替秦林接风,本小旗的十名正军都跟着去他家里。
同样是个宅院,比石韦那个小得多了,只有石韦的百户所有官厅,小旗总旗没有专门的办公场所,如果有什么事情都是把手下召集到自己家里来说。
韩飞廉的院子里已经有二十来个军余等着了,不像黄连祖手下僭越穿用飞鱼服,这些人都按规定穿着红色的普通军服,大明朝最常见的鸳鸯战袍。
见韩飞廉回来,军余中当头儿的就把一只小布包袱捧上来,同时念帐本,本月总共收到多少常例,某家酒楼是几两银子,某家赌馆又是几贯铜钱。
算下来总有一百两出头银子,其中二十两交给百户石韦,然后韩飞廉拿十两,十名正军每人三两,军余们各分二两。
常例毕竟是灰色收入,韩飞廉怕秦林误解,向他解释道:“户部拨下来的军饷本来就有折色,到咱们锦衣卫的经历司又有个二八扣,经过千户所的时候还要刮层油水,发到弟兄们手里就只剩下二两头成色不足的银子,若不靠这些军余找商人收点常例,咱们老婆孩子只好去喝风。”
秦林点点头,初来乍到自当和光同尘,便从韩飞廉手中接过银子,心说哥才当上锦衣卫,就有了灰色收入,虽然数目不多,好歹也沾上大明朝既得利益阶层的边儿了。
“现在比不得过去了,不少商人和各家王府、镇国将军府拉关系,不再交咱们常例,收入比去年减少了二十来两,否则大家伙儿还能多分点,”韩飞廉说起来很有些愤懑,问秦林道:“对了,秦兄弟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办法吗?”
“我看,这事儿得打,那些人欺软怕硬,是吃打不吃饶的,但打也要讲个方法……”秦林想了想,有心和韩飞廉开个玩笑:“这么着,让军余弟兄们掌握好,打人的时候一定要做到让对方脸上不见血、身上不见伤,周围不见人,多半就不会出岔子。”
脸上不见血、身上不见伤、周围不见人?韩飞廉思忖片刻,忽然一拍大腿:“着啊,就这么办!到底秦兄弟是读人,办法就是好!”
秦林嘴巴张得可以囫囵吞下整只鸡蛋:我靠,这样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