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清越的声音在亭外响起,生气的青绿直领衫刺绣锦鲤纹,有登科之意,照赵云栖的话说是穿了“好彩头”在身上,此时沈予安已经走到了亭外,恭恭敬敬朝着亭子里的人弯腰作揖。
“晚辈见过凌公公,万福金安。”
“哥哥。”见是沈予安,沈之瑶脸上的神情松缓了些,她又朝亭子内望了眼,垂了下眼眸。
赵云栖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眼下多来人也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这位凌公公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凌公公抬眸,视线落在了沈予安身上,目光愈发沉凝:“沈尚好福气啊,儿女双全,甚是令人……羡慕呢。”
只是那语气,未能让人听出半点羡慕之意。
果真是有过节啊。
赵云栖几人被困在这仿佛停滞僵硬的氛围里,万分难受。
“凌公公,可是要寻人作伴,晚辈愿意与凌公公手谈一局,就让我这几位同窗回去准备明日论可好?”沈予安依旧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仿佛没察觉气氛的不对劲,请说道。
“沈予安。”“哥哥。”赵云栖和沈之瑶同时低声唤道,不小心露了焦心。
“看来你这几位小同窗,对洒家有什么误解?”
一瞬间,赵云栖脑海里划过许多念头,嘴上乖觉:“凌公公乐毅之才,管仲之术,气宇轩昂,唯恐自身才学不够,令公公未能尽兴,反扰了雅兴……”
凌公公端详着,视线悠然一个来回,在白简这儿周旋过,看的赵云栖以为他这是与自己一样见色起意了不成。
过了片刻,凌公公才道:“嘴这么利索,想必才学也不浅。”
赵云栖飞快攥紧白简的衣角,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保住身边人。就在这时,沈予安走到了赵云栖的身侧,望着亭子内:“晚辈斗胆,凌公公可是嫌弃侄儿技不如人。”
沈予安声音晴朗,端得一副生气,是赵云栖从未见过的持重模样。
亭子内的凌公公也因为他这话,愣了愣。
但很快他回过神来,狭长的眼凝着谦卑有度的少年郎,充满兴味。
好一个斗胆,好一个侄儿!看来这沈家,也不都是无趣之人。
在赵云栖和沈之瑶担忧的神色中,凌公公缓缓道道了个“好”字。
令侍从将‘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
赵云栖三人被赶到外面,犹是反应不过来,她抓着沈之瑶的手有些担忧:“瑶瑶,沈予安怎么自称侄儿,这凌公公是不是与你家有些渊源?”
只是看凌公公对沈家的态度,这渊源瞧着不太像是好事啊!
“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家中叔伯也不曾言及此事,这个凌公公,以往我也只在宫中远远瞧见过,第一回这么近……”沈之瑶说着便似乎是说不下去,又不免忧心地往凉亭方向望了一眼,大哥已经入了凉亭,“我先回府,问过爹爹先。”
赵云栖点了点头,三人走出通馆,安排了马车先将沈之瑶送回了沈府。
“你很怕那位凌公公?”
目送了马车离开,白简见赵云栖少有的忧心忡忡:“是因为他位高权重?”
白简在翻阅一些记载就知道如今他们还处在尊卑制度分明的时代。
但赵云栖他们对这位凌公公的畏惧又有些不同,这第三类人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是凌贵妃跟前的大红人……”赵云栖摇了摇头,“以前听舅舅提起过,这位公公不是一般人,宫里宫外都有话事权,性情又不定,朝中很多官员都不敢得罪他……你看他刚刚对待别人的态度……”
传闻他手里沾着人命,所以赵云栖就算平日里再混,这事情上,她还是很有分寸的。
白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找机会一定要好好研究下才行。
“沈予安既然会那么说,一定有他自己的办法。”赵云栖打起精神,拍了拍他肩膀,“我们先去医馆看看蔡雍。”
蔡雍一早出事被送到了百草医馆,已有不少人来看过他。
赵云栖过去时,蔡雍躺在榻上,手脚被纱布袋固定住,脸上、**的胳膊都是擦伤,腮帮子肿得老高,惨不忍睹。
几个陪着的学生给赵云栖让了地儿,见是她来,蔡雍“唔唔”的想说什么,可委实肿的厉害,也听不大清楚。
“伤口可还疼?”赵云栖见状,忍不住皱眉,“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老大你看,蔡雍身上的伤多是骨折挫伤,伤筋动骨需得百日,最可恨的是脸上的伤,拢共北楼和通馆的西园相隔一条街的距离,我同蔡雍一道出来,刚走出几步的功夫,就被迎面而来的马车给撞了正着,对方还说是我们抢了道儿,惊了马车,简直倒霉透了。”
“京城街巷纵马伤人,他还有理?”
“偏偏当时人少,事情发生太快,都没看清楚怎么一回事,蔡雍就被撞到在地,险些那蹄子就踩在了脑袋上,总之万分惊险。”学生回忆起来当下画面,仍是心有余悸要不是他晚了一步,这会儿和蔡雍一样躺在这不能动弹。
赵云栖听着他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敢确定你和蔡雍出来时,未看到马车?”
“确实没有马车,那边的包子铺从一早就排起长长队伍,我和蔡雍还在说,今早北馆备了餐食,明个再去买肉包子吃。”
白简待在赵云栖身边,一直未作声,也未有情绪起伏,看上去十分凉薄。
“你们先送他回住处”赵云栖让几个学生带蔡雍回北馆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