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辰和泷准听了,竟不约而同地发出嘲讽的笑声,刚才还有些惧怕他的泷准,也轻蔑郁沐的虚伪和怯懦。
郁沐被他们的笑声激得恼羞成怒,一催如意,劈头就向胡辰打去。
“叮”地一声,东天云用孤问的剑鞘挡住了他杀气汹汹的如意。胡辰和泷准死里逃生,都有点儿无法置信地看着东天云,想不出他为什么出手救他们。
“可以了,”东天云淡漠地对郁沐说,“你的伎俩拙劣得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郁沐皱眉,狠狠地瞧着他。
东天云收回孤问,“你也许不知道,当初我把比炼压在灵泽山下,封了一道结印,只有你的碧玺如意能够解开。”
郁沐眉眼掀动,显得十分意外。
“你始终想要的,不过就是这把孤问。”东天云也看着他,“其实你可以直接说的,不必用那么多心思。你在囚龙谷,并不是真想抓幽月去填风眼,你是希望在风眼的干扰下,抢到孤问。我没猜错的话,既然你当初能探查到神农鼎在囚龙谷,也知道风眼的存在,这不过是你布下的一个局。你帮助赤琳隐瞒,也是想让我尽快赶往囚龙谷。”
郁沐没说话,眼睫慢慢垂下。
“如今你揭破赤琳的罪行,是想我与她彻底决裂,无法恢复仙元。”东天云笑了笑,“你又多余了,赤琳和幽月之间,我选幽月。”
郁沐听了冷笑几声,“九幽宫主,既然一开始你就洞悉了一切,却没有说出来,也是想利用我,没有我的碧玺如意,你也未必能平安进到囚龙谷。你也想过欺骗赤琳,从而得到她的帮助吧?你比我,又好到哪儿去?”
东天云听了,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我和你最大的区别,是我还曾经想过真心对待赤琳。”
郁沐不吭声了,东天云把孤问放在殿中央的八仙桌上,“还是那句话,拿得起,我便把它给你!”
郁沐脸色惨白,双肩不停抖动,既不像激动也不像害怕,他盯着孤问看,眼睛里明明没有血丝,却让人觉得他已经红了双眼。
东天云看着他,突然想起香苏第一次见郁沐就不喜欢他,因为他在三把残剑前露出了贪婪狰狞的神色。他的心像被孤问割过,那个笑语晏晏的美丽女孩,那个在幽河边孤单等他的忧伤姑娘……已经死了!听胡辰说出真相,他甚至没顾得上厌恨赤琳,只是在心里木然地反复胡辰的话:香苏已经死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秋晏山的,他只觉得心里被说不出的情绪,涨得快要炸裂开来。他要去找她,那个一直等他回来的香苏,他回来了,她在哪?站在云头,夜风瑟瑟,他惊觉过来却陷入更深的茫然,天上地下,神魔三寰,他要去哪儿找她呢?
东天云噗地吐出了一口血,胡辰和泷准都惊诧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受了伤。东天云擦了擦嘴角残余的血丝,自己也分不清孤问是不是真的割到了他的心脏,总之……疼痛得连他也快要支撑不住。
郁沐直勾勾地盯着孤问,根本没察觉到东天云的异样。他终于飞快出手,眼神都像疯子一样发了亮。孤问不比当初的天魔剑,郁沐的手指还没碰见它的剑柄,它已经不服地铮铮抖动,剑气一凛,郁沐低叫着捂着手指退开。他看着孤问剑,突然爆发一阵大笑,笑过之后慢慢露出凶狠的表情,“畜生!你当年便是我先祖的佩剑,如今不识旧主还无耻伤我,真令人不齿!”
东天云拿起孤问,虽然郁沐说出的任何话都令人耻笑,但他不能允许他侮辱孤问。东天云冷冷看了郁沐一眼,郁沐本能地被他震慑,醒悟过来后格外羞恼。
“东天云,你既然肯让我试,就早已知晓我拿不起来。”郁沐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几分平时的语调,“不过不要紧!这把剑本就属于天族,就算让它重新封印荒废,也不会让你拿着它耀武扬威!”
东天云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郁沐早就提防东天云杀他,一边说一边向殿外退,上了云头才冷冷撩下狠话:“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天族也不在乎从你手里硬夺孤问了!你恢复仙体无望,就凭你那半仙半魔的不纯修为,只有死路一条!”
东天云终于有了反应,只是极为鄙夷地一声冷哼,郁沐拂袖而去。
胡辰和泷准脸色灰败地看着东天云,在他面前,他们俩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不过死在他手中总比死在郁沐这个小人手中好些。
“你们走吧。”东天云说。
胡辰和泷准都没有动,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过了一会儿胡辰才摇了摇头,“你放我们走?”
东天云点了点头,相爱的人可以在一起,总算是件好事。他抬眼看了看胡辰,希望能从她的脸上再看见香苏的几分影子……可是,只剩完完全全的陌生。
这个女孩是郁沐和赤琳的帮凶,却也有她的无奈,他无法怨恨她,因为无数个夜晚,他看见的是她幻化成的香苏幸福地与泷准在一起。他甚至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被揭穿,就让她永远成为香苏,至少让他看见她幸福地活着。
泷准和胡辰战战兢兢地走了几步,听东天云低低地说:“站住。”两人颓然苦笑,果然还是逃不开一死的结局,也好,算是他们偿了这场孽债吧。
“把簪子和绫留下。”
胡辰这才惊觉,因为紧张她一直死死攥着这两样东西。她郑重把这两样东西捧给东天云,这是他心爱姑娘留在世间仅存的物品。
东天云默默地看着,接过这两样东西的动作缓慢而沉重,胡辰再次产生了怜悯和艳羡,怜悯他失去了心爱之人,却艳羡那个被他如此深爱的姑娘。
当大殿只剩东天云一个人,红彤彤的灯笼,也驱不散弥漫在高深殿堂里的孤寂和凄凉,东天云看着手中的栀香绫和沉星扇,手指一紧,再一次吐出一口鲜血,沾染了血色的绫和簪,无端就让人觉得忧伤而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