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睛,花溪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旁边的木板。她期盼着这棺木不结实或者有裂缝。如此掏一个洞也行。
奈何忙活半天,一点破绽也没有。整个棺材就是铁板一块。
若换做平常,花溪大可一声怒吼震开这压抑的棺木。但如今她筋疲力尽,浑身都是酸疼。仿佛被人敲断了骨头,抽干了血液。
黑暗中,突然听到刨土的声音自她脚下传来。一摸旁边的狐狸。果然已经没有了踪迹。想来这刨土声就是出自它之手。
这松木板非比寻常,连花溪这么大一个人都不可能徒手刨开。潜意识里,花溪也没指望那狐狸能帮到什么忙。她实在是太累了,脑袋里星星越来越多,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她眼睛一翻,昏睡了过去。
外面太阳升起又落下。
棺材里的刨土声从未断绝过,一直从幽深的地下逐渐蔓延到地面。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外面射进,正巧落在花溪的左眼之上。她轻轻颤抖了一下睫毛,宛若细密的鸦羽。
手指不自觉地去遮挡那缕光芒。嘴里说着胡话:“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久到这光的到来如一把利剑,刺得眼睛睁不开。渐渐的,那光越来越强烈,只听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了。
花溪动了动疲乏的身子。连续几日没有进食饮水。虽说她是个修道之人,但毕竟是肉体凡胎,也经受不住,意识已经模糊到了极限。
又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之时,花溪已经躺在了一张草席子上。身上盖着老虎皮做成的毛毯。身边还蹲着一只乖巧的小狐狸。时不时用自己的爪子去触碰毛毯,往上拉一拉,往下拉一拉,仿佛是怕熟睡中的人着凉。
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却不是人。
花溪听到地面上似乎有什么重物擦过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眸,望向旁边走来的人。
是一条蛇妖。人头蛇身。方才听到的摩擦声便是她的蛇尾在身后摆动发出的。她手里拿着一碗碟,里面盛满了黑乎乎的汤药。远远地便闻到了那股子辛味。
见花溪睁开眼睛,那蛇妖扭动着身子,俯在身侧,缓缓递出手中的碗碟,温柔地道:“姑娘,该喝药了?”
花溪狐疑地接过,将视线看向一旁甩动着尾巴的小狐狸。她沉眸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敢问阁下,这里是何处?我和小狐狸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明明记得,在棺材里的暗无天日。
低下头将药轻轻地抿了一口,只觉口中苦味弥漫。花溪将药放在一旁,脸上一番难忍的表情。
蛇妖见状,也不催她。只是目光深深地看向旁边蹲着的小狐狸。颇有感慨道:“我在这深谷里活了几百年了,也未见这么机灵的灵狐。它托着你的身体在荒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嘴和爪子都磨得直冒血,还凶恶地盯着周围的群狼怒吼。一点也不示弱。我恰好经过,便驱逐了狼群救下了你们。”
“是吗?”花溪看向那只小狐狸的目光更加明亮。早就看出这小狐狸机智,没想到竟至这地步。
小狐狸摇曳着尾巴,将头往花溪的怀里伸了伸。仔细看,那小狐狸的两只爪子用白布包着,厚厚的一层,仿若粽子一般。刚才未仔细看,所以竟是一点也未发觉。
花溪心疼地接过小狐狸,将其搂在怀里,用头额头蹭了蹭小狐狸的脑袋,笑着道:“是你救了我呢!小恩人。”
蛇妖见状,也羡慕道:“我老早就想养一个灵兽,不知道姑娘可否割爱?”
说完,这屋子里顿时陷入了寂静。被人家收留,按道理说确实该给报酬,所谓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可是,这小狐狸对于花溪来说也是独特的。冲着它救了自己这一件事,自己就不能将它送人。谁知道,那人会不会善待它?
小狐狸听了这话后,拼命地蹭花溪的手腕。用嘴巴舔,用脑袋拱。这下,花溪看清楚了,这狐狸是在告诉她:它要和她待在一处,相濡以沫。
于是,花溪抱歉地抬起头道:“阁下的收留之恩,我会另想办法报答,这狐狸,不行。”
花溪的眼神坚定,一步未退。手指轻轻地穿过狐狸身上的皮毛。似是被撸得很是舒服,那狐狸向着屋顶顶了顶头。
蛇妖见状 ,眼神变得古怪。许久才道:“好吧。看你们情深,我也就不夺爱了。至于报答,就免了吧!我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第一次见人类女子,也算是个新鲜事,就图了个乐也就是了。”
话落,她看向外面湛蓝的天空。喜上眉梢道:“几天前有一贵人替我妖族解了遗世独立之患,我们妖界也算可以过上安宁日子了。”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也算是做好事积德了。”
花溪听着这蛇妖的谈吐不凡。不似其他小妖那般粗俗。举手投足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于是不禁问:“你可是这妖界的大人?”
妖界和人间一样,有君有臣有民。
为了治理一方, 所有的妖臣们从一出生便要习得灵术政论,各个学派的精髓。所谓诗礼乐一项不可落。
久而久之也养成这番世家风范。
蛇妖微一挑眉,欣喜道:“没想到你竟能看出来?”她一屁股坐在了花溪的身侧,一下子挤到了原本缩在花溪怀里的白狐。白狐发出“嗷呜”的一声。花溪连忙起身去看,原是蛇妖将它的尾巴压住了。
蛇妖见状,紧张地起身并摆手道:“我可不是故意的。”
花溪将狐狸放进自己的毯子里,用力地裹了裹。轻轻拍着道:“不疼了啊,不疼了啊……”
渐渐的,狐狸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柔软的毯子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花溪。
蛇妖动了动身子,歪着头道:“这狐狸还是你养比较好。我怕是照顾不好它。”
花溪没有说话,她从自己身后的布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花溪放在手里犹豫了片刻后才缓缓递给蛇妖。
她不好意思地道:“我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是这张药方却可以令妖灵恢复元气,想必也能帮助你赚钱。所以,我……”
什么叫说话没底气。如今就是。花溪将头埋到胸前,那只手缓缓地托着药方。不论她说得多么的天花乱坠,纸就是纸,怎么也变不成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