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不等我回应,径自转眸看向面前的那口红色棺材。 棺材盖没有盖上。 她苍老的手在边沿上轻轻抚摸着,一双含泪的眼注视着里面的徐超,眼中溢着满满的不舍。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徐超静静地躺在里面,模样看上去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他身上穿着白色的寿衣,在我们寨子里白色是象征纯洁神圣的颜色。 看到这一幕时,我内心是极为复杂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即便是我都有些无法接受,更何况是徐超的奶奶呢? 我很是同情的看着徐老太,安慰道:“徐奶奶,您请节哀。” 徐老太嘴角轻轻勾了下,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她说:“这些年,小超跟我相依为命,他就是我的命根子,我悉心照顾他这么多年,还是没能躲过厄运降临,我这个做奶奶的,太不称职了!” 我赶忙安慰徐老太:“徐超的死是意外,这不能怪您,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是啊,不能怪我,那要怪谁呢?” 徐老太说完这句话时,原本落在棺材里的视线倏然转到了我身上,突如其来的对视让我猝不及防。 我分明见到她眼里的质疑。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眼神时,我竟莫名心虚。 但我又不能肯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殷玄辰做的。 我只好转移话题说:“从来没听徐超说起过自己家里的情况,今天才知道,是您一手把他拉扯大,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人死不能复生,徐超在天有灵的话,也会希望你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 徐老太随即叹了口气:“小超这孩子从小就命苦,出生那天他妈妈难产死了,周岁的时候他爸爸上山采药被巨蛇吞了,后来寻到的时候,已经被消化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如果不是身上的衣裳没有消化干净,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 被巨蛇吞了…… 我正震惊于这件事时,再次发现徐老太正静静地盯着我看。 那双眼睛布满皱纹,眼圈儿泛着红,因着年纪大了,瞳孔也有些浑浊,偏又带着点诡异。 我不敢与这样的一双眼睛对视,总觉得她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 耳边传来林夕惊讶的声音:“这山上还有能吃人的蛇吗?” 徐老太点头应着:“当然有,我儿子十八年前就被那条蛇给吞了,只是后来寨子里的男人们去山上找,却没有再见到它,但找到了一些破碎的蛇蜕,上面的鳞片有手掌那么大!” 林夕听了到抽一口气。 “鳞片都有手掌那么大,那……那条蛇的体型得有多大啊!” 林夕一整个震惊,作为一名专业研究蛇目的研究生来说,她兴奋又好奇,但又有些将信将疑。 毕竟根据现有资料记载,已知最大蛇类,就是南美洲热带雨林栖息的森蚺了。 徐老太接着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如果那条蛇还活着的话,现在的体型定然比当年还要大上几圈,别说是一口吞下一个成男人了,只怕一头牛也不在话下。” 林夕嘴巴已经张成了型。 她看看我,又看看徐老太,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然后她向我证实:“白柠,你家就住在这附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巨蛇的事情?” 我正因着巨蛇的事情陷入沉思,好奇徐老太说的那条巨蛇到底是不是殷玄辰时,耳边突然传来林夕的声音。 我赶忙回过神来。 林夕正定定的注视着我,徐老太的目光也再次落在我身上。 徐老太说道:“只有黑水寨里白姓比较常见,白姑娘,你是隔壁寨子的吗?” “是的徐奶奶。” “这么说来,你应该也听说过巨蛇了。” 徐老太在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仍然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隐约觉得,她并不是真的在问我是否听说过巨蛇,而是话里有话,故意这样点我。 难道她知道我身边有一条巨蛇的事情? 我连忙说道:“我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所以没听说过。” 徐老太只轻轻的‘哦’了一声。 林夕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失落了,看得出来,她对巨蛇的存在还是有些好奇与期待的。 要是普普通通的巨蛇,大概我也会和她一样。 但现在一点也不期待。 要是林夕知道,巨蛇不是普通的巨蛇,而是一条随时可以幻化为人,拥有强大能力的蛇妖的话,只怕她也不敢再这么好奇了。 我不想再继续巨蛇的话题,随即转开话题:“徐老太,您刚刚说,您在徐超的日记本里见到过我的照片,是什么照片?” 我从来没有给过徐超照片,确实挺意外的。 徐老太说道:“你等我一下。” 她说完便朝着里屋走去。 堂屋内只有我和林夕,以及装着徐超尸体的红色棺材。 屋顶灯是很老旧的那种灯泡,加之室内均是木质结构,颜色比较暗沉,显得室内光线也不够透亮,视线所及的地方都很是昏暗。 用惯了白炽灯,再看到这样的灯光时,感觉看什么都不是特别清晰。 而且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竟显得有些冷清,而这份冷清里又多少沾了点诡谲。 林夕下意识地往我跟前凑了凑,一边搓着手臂说:“山里晚上温度这么低的吗,这会儿竟然觉得冷了,早知道我应该带一件厚点的外套。” “可能是最近降温了,早晚的温差比较大。” 林夕的视线落在棺材上,想上前看看徐超的遗容,可才走出一步就停了下来,只冲着里面探了下头。 在她的位置顶多能看到徐超身上的白色寿衣而已。 她立刻收回视线,随即对我说道:“白柠,咱们还是去外面等吧,有点儿瘆得慌。” “好。” 我和白柠才出了门,就
发现外面的天色有些奇怪。 天色比刚才又暗了几分。 林夕的视线不经意看向门口的白色灯笼,突然惊叫起来,拉着我的手说:“白柠你看,刚刚不是白色的灯笼吗,怎么突然变成红的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由感到震惊! 的确是有变化,但没有林夕说的那么夸张。 灯笼不是鲜红色的,而是微微的泛着红,就像是有红色的光线打在白底上的那种微弱的红色。 林夕又惊讶的瞅着我说:“白柠,你的脸也有点红。” 同时也也看到了她的脸,白皙的皮肤上微微的烦着红晕。 我们同时抬起手时,发现手上也是映照了红色的。 并且身上所有浅色的部分,都是带着点儿红的。 哪里来的光线? 我下意识的抬眸看去,脸上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林夕第一眼见到红灯笼时的反应! 因为我看到,天上的月亮竟然变成了血红色! 显然,林夕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什么情况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个颜色的月亮呢!” 林夕不迷信,所以在她看来,这或许只是个神奇的自然天象罢了。 可我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我和林夕盯着天上的血月看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神经蓦地一紧,赶忙回眸看去。 徐老太手里拿着一个日记本,从木屋里走出来。 见我们正盯着夜空里面看,她下意识问到:“你们两个在看什么呢?” 林夕率先说道:“徐奶奶,您快看,月亮竟然是红色的,这是你们这边特有的奇观吗?我在城里从来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一幕!” 林夕说着,还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徐老太也不由抬眸看了看月亮,眼神变得幽深了几分。 尔后。 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淡然表情看着林夕,说道:“这种奇观也不是时常都会有的。” 林夕赶忙好奇的问道:“难道还有什么特定出现的条件吗?” “当然!” 徐老太笃定的语气勾起了林夕强烈的求知欲,其实我也挺好奇,出现血月的特定条件是什么。 只见徐老太又盯着血月看了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一弯笑意。 徐老太用那苍老的声音说道:“我也是很久以前听先人说过,要是有人含冤而死,若当晚出现血月,那么……这个人就会死而复生。” 林夕眉头一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表情看上去有些慌。 不知是她也感觉到了徐老太的奇怪之处,还是因为此刻木屋里就停放着一具尸体,所以突然在听到‘死而复生’这个词的时候,才会觉得恐惧和慌乱。 为了不让林夕害怕,我随即说道:“人死怎么会复生呢?” 徐老太并不回答我的话,又抬头看了一眼血月,这才收回视线注视着我。 她将手里的日记本递给我说:“这是小超的日记本,白姑娘,你看看吧。” 我接过日记本开始翻看。 一寸照片突然从里面掉了出来。 我捡起时才发现,这竟然是我学生档案上面的一寸照片。 徐超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这怎么可能呢? 那时我才进少年班,还只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小豆芽菜。 瘦小干巴不说,皮肤也是黝黑粗糙,鼻子上黑头特别明显,脸颊上还有两坨高原红。 知道的我是苗寨里的姑娘,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从青藏高原出来的。 属于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类型。 学校里的女生那么多,徐超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 他口味未免也太奇特了些,完全不符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