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精很应景地挠着墙壁抓爬了几下,随后吱吱叫着,像堆烂泥一般掉来,糊在了地上。
“哥哥我真的是土地公公。”山神终于收起了那张杀气腾腾的脸,换上新鲜的温柔笑容。
“土地公公很有钱么?”韩明珠还是半信半疑问了个关键问题。
“算是……比较有钱。”山神哥哥得意地摸出一串铜钱,那都是香客们打赏给他的。
“嘁!”韩明珠鄙视地扫了一眼,用十分骄傲的语气道,“洗衣服的牛婶一天工钱都不止这些。”
“呃……嘿嘿!钱乃身外之物,公公我不差钱,因为要来也没用。”他把铜钱往身后一抛,正砸在墙角的耗子精头上。耗子精头上立时多了一个鲜亮的包包,他十分幽怨地重复了一句:
“嘿,公公……要是特么地再扔我,神仙我也不给你面子,咒你一辈子做公公。”
山神笑得见牙不见眼,又从怀里拿出一包桂花糖,香香甜甜的,正是柳纤纤最喜欢味道,他讨好的双手捧过,送到了韩明珠面前:“钱是不会多,不过还有点吃的,我以前有个朋友,就喜欢把一整包的桂化糖放在枕头下,她说,这样闻着入睡,梦也会变成甜的。”
韩明珠见他想着法子讨好自己,便也不怎么怕了,她绷着小脸,不咸不淡地拈起一颗糖,先递给了一旁警惕得像护卫犬的韩闲卿,等他吃完了,自己才马马虎虎地跟着吃了一颗。
剩下的便再也不看一眼。
韩闲卿直直地道:“这地方不好玩,你什么时候才肯放我们走?”
山神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只轻声问韩明珠:“糖不好吃么?”
韩明珠面无表情地道:“也就那样吧,都不值钱。”
钱,又是钱!小小年纪怎么句句离不得钱!山神大人现在就想去挠墙,这不是他要等小纤纤,这熊孩子太可恶太可恶,居然将他一颗芳心踩在碾啊碾,何其残忍,何其无耻!
韩明珠见他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知道是伤了他的心,隔了半晌才勉强说道:“我家有更好吃的糖,有机会请你去吃啊。”
韩闲卿不悦地拉住妹妹的袖子,道:“他都没什么本事,还敢说骗我们说自己是土地公公,你请他吃东西一定血本无归。他跟那个姓扈的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防止“没本事”的“土地公公”再给妹妹塞什么难吃的东西,他决定尽好做兄长的责任。这一拉,用了几分力,韩闲卿借势踏前一步,很自然地挡在妹妹跟前。
山神大人吃瘪。
他寒着脸瞪着小闲卿,咬牙格格响。
这里的山妖鬼魅哪个不是敬着他怕着他,这小鬼头倒好,居然敢当着个耗子精的面说他没用,他仿佛预见了耗子精吱吱的笑声。
他用力地咳了一声,大声道:“谁说我没本事的?我通天彻底无所不能!”
韩闲卿道:“你骗人不打草稿,根本不是这样!我不信!我妹妹也不会信!”关你妹妹什么事!
山神恼羞成怒:“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眼睛却是盯着韩明珠在看。
韩闲卿道:“很容易,你施个法术,让那个姓扈的坏蛋退婚,只要他肯主动退婚,我就相信!我妹妹也会相信你!”说什么话都带着妹妹的意见,也是谈判的技巧之一,韩闲卿对妹妹可真是一条心。山神大人吃醋了。
他竖起眉毛,隐忍着不发作,半晌才气呼呼地拍拍胸口,道:“不过就是退婚,包在我身上。”
墙角传来耗子精虚弱的声音:“大人,这个你可得好好想清楚,诸恶莫作啊,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这样,太阴损!”他缓了一口气,继续挠着墙壁,声音却变得几不可闻,“还有啊……我刚才闻到小姑娘身上有那男凤凰的气味,想必小姑娘是和他订了亲。”
扶兰赫赫这一世才六岁啊,那只花心男凤凰就下毒手了!这事不用想了,这婚一定得退!
山神大人捏紧了拳头。
那耗子精还要苦口婆心地碎碎念:“大人,你是山神,又兼了土地公公的职务,一身两职,皆不能离。你走不出扬州的地界,又怎么去帮她退婚哪?”
还有,凤华仙君虽然是个三界闻名的风流种,但毕竟身后靠着凤族这座大山,紫绡仙君就算斗得过他,又能怎么样?回到天庭上,不是莫明其妙多了一个大对头?到时候姻缘未成,还把自己的前途也搭进去,这又是何苦来?
山神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耗子精越说,他便越毛,一蓬邪火烧得旺盛,头发根都立起来了。
“十年,不出十年,我一定走出扬州,没有人可以拦我!”
当初他本凤华仙君踹飞了,原本是要掉下木桥,哪知道白虎在边上掺了一脚,长尾一卷,想阻他投胎,却阴差阳错地将他扫下了银桥。
他明明是个上仙,却下凡做了个地仙,这简直荒谬。
山神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残破的银锁片,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那银锁片吸了血,隐隐焕发出彩光。彩光惊鸿一现,转瞬便又恢复了之前残破暗淡的样子。
那是一块很不值钱的东西,要是平时掉在地上,韩明珠是捡都不会捡的。
山神将这块银锁片郑重其事地送到韩明珠面前,柔声道:“以后带着这个,谁也不敢碰你。”
韩闲卿看了一眼,道:“太丑。”
韩明珠道:“不值钱。”
山神笑了笑,却没有反驳:“它是很丑,很不值钱,但它一定有用。这里边有我的三分灵力,将来你若是遇上什么困难,或者危难,只要念念我的名字,就一定能平安渡厄。”他翻过银锁片的一面,小心的抚摸着那个突起来的“平安”字样,满眼眷恋。这也算物归原主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韩明珠仰起小脸。
“我的名字叫古夜。”山神轻飘飘的笑容,像是浮在了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