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没有回答游至能的问题。只是低头一个劲的哭。
孩子的眼泪很廉价,什么事都能甩两把泪。
但孩子的眼泪又很容易干。不过两分钟,孟川就不再流泪,只是不停的嚎。他还没学会怎么将自己的情绪收起来,只是不停的模仿哭腔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游至能最终什么也没能问出来。孟川拒绝了对话。
游至能也只好放弃,起身将孟川送回去。走在路上的孟川,也没沉浸在他10岁的痛苦里,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又开始自称飞机,张开双手在街上跑来跑去。
孟川在街上玩的欢快,却苦了游至能,担心孟川一不留神给丢了,只能赶去把孟川手牵住,让他安分一点。
“老师,你觉不觉得那个炸串很香啊?”初秋已经不算热,跑出一身汗的孟川就是不愿意安分,盯着旁边路过行人手上的肉串问游至能。
“不觉得。”游至能很无情,想着自己每天晚上也就吃吃面条,连个蛋都没舍得加,不想搭理这个孩子。
“可明明就很香啊。游老师,你闻不到吗?”孟川循循善诱,对游至能闻不到烤串的味道表示了深深的惋惜。
“你现在吃了这些,回家会吃不下饭的。”游至能看着前面的烤串店,知道只要走过这两步路就是成功,只要走远一点,孟川就会忘记烤串的事儿。
“阿姨和妈妈又不会做炸串。”
这孩子说的阿姨,不会是保姆吧。可恶的资本家。你看,资本家剥削我,所以没钱给资本家的孩子买零食,因果报应,太合理了。游至能心里不停的吐槽。
“就这一次,只准吃一串啊。”
孟川连句谢谢也没说,甩开游至能的手就奔着炸串摊去了。
啧。这小子。游至能对孟川过河拆桥的行为很不爽,但还是走过去给孟川付钱去了。
十分钟后,坐在服务区,拿着炸串袋,手上捧了杯奶茶的孟川根本无暇闹腾,专心吃着自己的东西。
游至能想着自己手机里的余额,觉得自己是不是换一份工作更好,而且孟川这孩子,自己吃的高兴,也不知道问问老师我吃不吃吗?
最可恶的是,那个奶茶店的员工还对着他们说:“你们家氛围真好。”
几个意思啊,我已经点单了,搭讪我也不会多点一杯的啊。我才大学毕业,看起来像是会有这么大的孩子吗?
游至能很生气,然后说了一声谢谢。
满嘴油的孟川终于意识到了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老师,你不吃点吗?”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老师有点累。”心口不一还得是游至能。但游至能的心情好了许多。
一路吵吵闹闹的游至能和孟川终于是到了孟川楼下,实际上也没有多远,孟川家就在商圈旁边。
结果给游至能开门的还真是一个自称孟川家的保姆的中年女人,孟川父母都在外面没有回来。
“秦阿姨,孟川父母有说是什么时候回来吗?我正好有些孟川的事情想和他们交流一下。”
秦阿姨表示很为难,孟川父母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她也就每周末过来一次,过来的时候顺便做一下饭,平时孟川父母这个时候都会在家。秦阿姨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让孟川进门。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烤串之恩,孟川并没有担心游至能见他父母,看他们没争出个结果,拨开中年女人,拉着游至能就进了家门。
进了孟川家的游至能,终于知道这秦阿姨遮遮掩掩是为了什么,孟川家的客厅里东西杂乱无章,水壶瓷杯什么的碎裂一地,看旁边放着的扫帚,秦阿姨是还没收拾完。
孟川回了家,看见这种情状,也不管他的老师,径直回自己房间去了。
“游老师,这家里呢,之前他们两口子闹了点矛盾,我现在还没收拾完,你有什么事儿,要不手机给他们说吧,你看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回来了,估计也不好和你谈事的。”
游至能点了点头。
其实游至能也不是非要今天就和孟川家里聊孟川身上伤的问题,之所以在门口时非要进来,不过是看开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而孟川父母平时能来接孟川放学,说明他们这个时间点不上班,有时间陪孩子。
明明不上班,开门的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还不让进门。事实上游至能刚才已经脑补了一出绑匪的大片戏码,富豪家庭恩怨之类,不过现在来看是多虑了。不过实际情况可能更糟。
游至能坐了一会儿,觉得怎么都不自在,干脆起身去敲了敲孟川的门,孟川也没起身开门,只应了一声,游至能隔着门和孟川说了声,就离开了。
回家路上,游至能不会抽烟,没办法叼根烟来表达自己的惆怅。所以他决定用表情来彰显自己现在的心情不好。
路灯一阵一阵的打在游至能脸上,车身时不时抖一下,好在公交车上没多少人,没有平日那样吵闹。明明是早就习惯的场景,游至能却觉得烦躁不堪。
想起刚才在孟川家里,小声问保姆是否知道孟川手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时,虽然最后说了不知道,但那吞吞吐吐的回答,回答前的沉默,分明都告诉了游至能这件事和保姆的雇主,也就是孟川的父母有相当大的关系。
游至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介入到这件事里去,即使现在有了催眠,现在这弱鸡的能力,又能够做到些什么呢。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补课机构的老师,教师资格证都没考,现在就以老师自称,动辄就想拯救学生的命运,实在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游至能想不通,一个家底富足的家庭,明明父母双方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温和有礼,夫妻恩爱,家庭和睦,这样一个模仿家庭,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大人的争吵,甚至会波及到孩子。
游至能突然明白了,不是因为他是老师,孟川是他的学生,他从没真正认同自己老师的身份。但他决定插手这个模仿家庭里的事务,仅仅是因为他回想起了上课时看见孟川满臂淤青时候的愤怒。
情难自抑,何必从理性上寻找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