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坚持道:“我必须得听。连家中妻妾的烦恼都解决不了,我还是个男人吗?快说!”
万氏再次露出犹豫的神情。
仿佛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挣扎,万氏小声道:“妾说。只是一些任性的话,郎君不要和其他人说,不然传出去,又该被人说妾家教不好了。”
李渊点头:“就我知道。”
万氏叹了口气,眼眶又红了。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今日一大早,老夫人就把夫人叫去,让夫人把二郎和三郎的铺子收回来,给大郎的媵拿着。夫人跪着请求了许久,老夫人才准许只把生意收入公中,让大郎的媵能任意支取钱财。”
李渊惊讶;“这、这是为何?”
万氏苦笑:“香皂生意入了陛下的眼,又得全京城的权贵喜爱,将来钱财名声都不会少。大郎既然为嫡长,好处自然是大郎拿着。妾知道,妾知道应该如此,但还是……”
万氏用手绢捂着脸道:“这唐国公府所有的都是大郎的,爵位人脉资产全是大郎的,妾知道。可是看着二郎三郎卖力做成的第一笔事业,哪怕只是商贾之事这点别人看不上的事业,也是付出了心血。”
万氏呜呜呜哭了一会儿,又道:“二郎三郎其实应该是不在乎的。他们如此聪慧,小小年纪就在陛下那里扬名。这些东西被收走了就收走了,待他们长大,肯定能自己建功立业。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小五,我的小五笨笨的,将来可能也就只能拿一些金白俗物傍身……”
“郎君,是妾任性了。”她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勉强挤出笑容,“其实二郎三郎从古里琢磨出古方时,就带着小五来找妾,让小五也出了一份钱,说叫‘入股’。郎君就当是妾贪心了,伤心投入的钱没了吧。郎君可要把妾的本钱补给妾啊。”
李渊面沉如水。
他深呼吸了几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夫人还跪着求母亲?”
万氏苦笑:“郎君,早晨夫人送你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李渊起身道:“我去看夫人。万娘子,别担心,我唐国公府还没落魄到只能供养一人成才的地步。”
万氏起身拉住李渊的衣角,慌张道:“郎君,你可答应妾了,不把妾的话告诉别人。你若这样,妾以后怎敢再向你诉苦?”
李渊轻轻拢了拢万氏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别难过了,这件事我能解决。”
万氏松开手,满脸眷慕道:“好,妾相信郎君。”
李渊离开,万氏站在门口目送李渊,久久不肯离去。
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不断感慨万媵真是对唐国公一往情深。
待倚着门站了半刻钟后,万氏回到屋内,让人打来水卸妆。
既要素雅,又要好看,哭了还不能花妆,这脸上的妆画得可不容易。
万氏洗完脸后,愤愤将擦脸的帕子丢到一旁。
女婢道:“娘子别气了,国公既然说能解决,就肯定能解决。”
万氏冷哼道:“他现在倒是硬气,等见着老夫人就不一定了。他在人后硬气,见了老夫人就唯唯诺诺的时候还少吗?”
女婢道:“这次不一样。二郎三郎和五郎都是国公的孩子,他还是会心疼孩子的。”
“哼。”万氏又冷哼了一声,然后真切落下泪来,“连同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二郎三郎尚且被如此磋磨,我家小五将来在李建成手下讨生活,还能落个好?”
“看看人家二郎三郎,自己手里都没什么东西,得了赏赐给四郎小五一份,铺子经营起来了也要分四郎小五一份。李建成顶多送东西给四郎,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小五!”万氏又气又难过,不由掩面痛哭起来,“小五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嫡长兄?”
女婢拍着万氏的肩膀,也很是难过。
她跟着娘子从江南来到京城,看着娘子从家中千娇百宠活泼伶俐的世家小娘子,一步一步被磋磨成了谨言慎行的模样,现在又在为五郎君未来忧愁,她怎么能不难过?
她难过也没用,只能轻声安慰自家娘子:“娘子别难过,长兄靠不住,还有二郎君和三郎君。如国公所说,唐国公又不是只能供一人成才。勋贵人家中一门几个国公郡公多常见?以陛下对二郎君和三郎君的宠爱,二郎君和三郎君迟早会封爵。他们一定会帮助五郎君也出人头地。”
万氏头倚在陪嫁女婢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李渊离开万氏的小院时,派去看望窦夫人的仆从刚好回来。
仆从答道:“夫人说没事,只是今日在庭院里吹了些风,头有些疼,于是早早睡了。”
李渊双手握拳:“夫人也不相信我吗?”
仆从心里疑惑,道:“夫人看着气色不错,应当真的是无事。”
李渊挥了挥手,让仆从离开,大步迈向窦夫人居住的院落。
他进门时,窦夫人卧室的蜡烛已经灭掉。
李渊摸着黑走到窦夫人床榻边,坐到窦夫人身边沉默不语。
窦夫人最先开口:“郎君为何不声不响坐在黑暗中?是吓唬我吗?”
李渊道:“我知道你没睡,也知道你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窦夫人道:“我只是有些头疼,休息一日就好了。郎君不用担心。”
李渊道:“你是担心我和母亲起冲突吗?”
良久之后,黑暗中才传出幽幽一叹。
窦夫人道:“郎君,帮我把蜡烛点上。”
李渊起身点蜡烛。
窦夫人坐了起来。
李渊回到榻边,帮窦夫人披上衣服:“小心着凉。”
他看着窦夫人的眼角,果然也是红的,泪痕都还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