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弼对高颎了解颇深,立刻就猜出那所谓“老道士”,应该是高颎信任看重的晚辈。
而且这个晚辈肯定不是什么在野之人,自己还绝对认识。否则以高颎和他的交情,高颎没必要瞒着自己。
隐瞒会降低谶纬的可信度,高颎宁愿编一个“老道士”,引得自己无端怀疑,也要把这个人的身份隐瞒下来,哼……会是谁呢?
宇弼算了一下高颎可能得到消息的时间,应该就是在杨素举办丧礼,高颎“卧病”这段时间。
但他没有特意打探。
高颎既然隐瞒了,那他本该假装不知道。
但高颎与他商议如何从朝堂漩涡全身而退时,非要把京兆韦氏扯进来揍一顿,他就琢磨出点味了。
几乎是直觉一般,宇弼的心中立刻浮现出李玄霸的身影。
李玄霸气质出尘,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却常常一副看透时事的神情,更何况还有一副病弱的身体,简直太符合“天妒”的描述了!
本来宇弼是真的没打算特意打听这个谶纬者的,但一想到此人是李玄霸,他心里的火就冒了出来,忍不住一回大兴就来找李玄霸。
李玄霸先一头雾水,在李世民的挤眉弄眼连连比划下,他的智商终于上线。
难道……宇先生是吃醋了?!
不、不会吧?
李玄霸立刻道:“老师可是为我劝说高先生不要劝谏陛下而来?”
宇弼:“哼!”
当李玄霸直接问出来时,这老头突然感到了一点尴尬。
这种事有什么好质问的?好像他很在乎似的。
李玄霸立刻道:“我本来不敢将此事告知他人。除了二哥之外,连父亲母亲都不知晓。只是我寻不到解救老师的方法,只好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楚国公的葬礼上,悄悄去寻找高先生。”
李世民也立刻道:“其实阿玄也是临时起意。高先生因病留在大兴,我们去探病的话,不会引起他人注意。这不正好?本来阿玄还想找个机会直接告诉老师的,但……呃,那个,老师,真的很抱歉,我替阿玄道歉。”
李世民拱手作揖。
李玄霸也立刻拱手作揖:“学生真的不是不相信老师。”
宇弼更加尴尬了,他立刻将两个学生扶起来,道:“这种事本来就不该告诉他人。我只是生气你们不该将此事告诉高颎。高颎根本不擅长隐瞒,你看,我都能猜出来。若是其他人猜出来,你们会惹火上身。”
说到这,宇弼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他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孩子心善,但你们无论做何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高颎那个老匹夫,不是可以信任之人。你们以后有什么秘密,不可再告诉他,他……”
“宇弼!你在干什么!”高颎气势汹汹地推开阻拦的仆人,走进来。
宇弼板着脸对李世民和李玄霸道:“你看,我嘱咐下人,说要与你二人单独聊天,他都不要脸地要来偷听。这样的人,怎么能托付秘密?”
李世民赶紧对仆人道:“你们退下吧,如果有人来,请拦在外面。就算耶耶和娘娘来,也先通报。”
仆人擦着额头吓出来的冷汗告退。
高公突然就冲进来,拦都拦不住,颇吓人。
李世民驱赶仆人。李玄霸缩在墙角。两位老人已经相约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两人都不是佩剑,而是佩戴着开了刃的宝刀。
那宝刀寒光闪烁,刀身略暗,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就这么拿着宝刀乒乒乓乓对砍,一招一招直取要害,仿佛搏命。
哪怕前世李玄霸独自在外闯荡的时候和人打过架,但哪见过大刀对砍的阵仗?这两位还都是他的老师。吓得他面无血色,噤如寒蝉,头皮发麻,呼吸都快停滞了。
李世民驱散完仆人,又让人去和李渊、窦夫人报信,让他们不用担心。然后他跑到李玄霸身边,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别怕。”
李玄霸拉着李世民袖子:“快,快阻止!”不行,紧张得呼吸不畅了!
“别怕,深呼吸,深呼吸。”李世民拍着弟弟的背,在李玄霸缓过气后,笑着道,“不过是比试而已,两位老师都没有认真,你看着就好。好好学,这可是战场上搏命的招式,寻常时候老师不会亮出来。”
李玄霸顺着胸脯喘气。听听你说的话是不是前后矛盾?一会儿说没认真,一会儿说搏命,逻辑呢!
李世民感叹道:“你不常去校场。我去校场学武的时候,校场师傅们互相搏斗偶尔就会用真正搏命的招式,所以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李玄霸急道:“你看出来了还不阻拦!”
李世民轻松道:“阻拦什么?”
李玄霸急得脑门的汗都冒出来了。你说阻拦什么!
他看着庭院里的刀光,闭着眼睛大喊:“老师,别打了,都是我的错!”
宇弼趁着高颎走神,一刀将高颎的刀击落,然后冷哼道:“我可是当过先锋的人,你的战略能力比我略强,但比武力,你差得远。”
李世民跳着脚鼓掌:“宇老师好厉害!”
李玄霸的嘴张得老大。
宇弼在他心中,就是一个大儒老师。宇弼平时也一直是长袍广袖,一副质彬彬的模样。
虽然高颎的儒学造诣也很厉害,但高颎常以武官自居,又早早开府拜大将军,所以在李玄霸心中,有半个老将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