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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有一位伟人曾说,谎言说一万遍,就成了真理。所以,要在谎言说出口时,斩断说谎者的舌头。柳芷溪对这些无中生有的传言,从最初的愤怒、错愕、屈辱,变为最后的淡定、释然和平静,周围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网络贴吧里也有人帮她辟谣。

渐渐的,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没有人再刻意提起,柳芷溪的生活,也逐渐恢复平静。她曾问过辛晨曦手稿的事情,他说他兜在口袋里,准备送到英语协会,可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这件事对他也有些影响,他也对柳芷溪深感抱歉,幸好双方没有受到很多实质性的伤害。

柳芷溪和姚瑶常常去清吧,在那里看老板耍着花样调酒,听听清新的民谣,一起坐着,或者什么话也不说,各自思忖心事,或者聊聊天,吐槽一下生活中的不如意。付洪涛在清吧兼职做服务生,他还是沉默如金,纵使有些说不出的羞涩,目光却总落在姚瑶身上,而他一旦被姚瑶发现,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慌忙收敛目光,继续安静地做自己地事情,假装心无旁骛。柳芷溪早就发现了这个迹象,她曾无意对姚瑶提起,姚瑶却只是摇摇头,眼泪即将喷薄而出,她只好适时地岔开话题。

夏天的风有微微潮热,刮在脸上,像花瓣轻柔的吻,夜来香散发着馥郁的馨香。柳芷溪沐浴过后,穿着清凉的凉鞋,身着简单的牛仔背带裙,向清吧走去。洛橘和刘昱麟去外面聚餐了,他们正式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刘祥已经被公安机关带走,即使他的姑父是副校长,但现在已经不是可以用恶势力一手遮天的年代,他被学校开除了学籍。刘祥纠缠过洛橘一阵子,好在洛橘身旁有刘昱麟无微不至的守护,他的阴谋终于没有得逞,最后回了老家河南,杳无音讯。

柳芷溪和姚瑶手牵着手,一面分享着自己的小秘密,一边说笑打闹。“芷溪!”一个好听的男低音在远处叫住她,柳芷溪分明感觉到姚瑶的手用力握了握,然后软绵绵的,像海绵一般软塌塌的。是苏淮,姚瑶侧脸望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像夏夜的星河,那是曾照亮她少女梦的星辉。

而他似乎又又很大的变化,他眼里的光、脸上的笑,和他的穿衣品味,似乎和以前有天壤之别。他显然也看见姚瑶了,他沉默着,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虽然不是他的错,但错是因他而起,他终归觉得亏欠了姚瑶。

三个人有些尴尬地坐在清吧,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话到了嘴边,却无语凝噎。付洪涛端来三杯锐澳鸡尾酒,苏淮似乎很渴,一饮而尽,眼眶红红的。姚瑶看了他一眼,他目深如海,眼里却只有柳芷溪。

她悲怆地笑笑,恰逢付洪涛从身旁路过,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扑入他的怀里。付洪涛抱着她,她的体温融进他的胸膛,他的心里一片火热,像开着大片大片的红玫瑰,他却用心脏,抵住了那锋利的尖刺,不让它们伤害姚瑶一丝一毫。

五一小长假,柳芷溪和苏淮、姚瑶、付洪涛四个人,去了北京。这是付洪涛第一次来到首都,他看起来很兴奋,拿着相机四处拍照留影。本来柳芷溪是不建议大家来北京的,毕竟,这里埋下了太多伤痛,但是姚瑶大度地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爬万里长城,柳芷溪穿着平底鞋,却还是筋疲力尽。付洪涛一路牵着姚瑶,甚至在姚瑶没了力气时,背着她向上攀登,终于站在顶处,一览绮丽的风景。长城曲折绵延,像一条盘踞的神龙,正准备跃上天穹,城下林木错落有致,青山起起伏伏,点缀着各色的花。

付洪涛抱着姚瑶,用壮实的臂膀把她高高举过肩头,姚瑶惊呼了一声,他低沉而有力地说“别怕,有我在呢”,风呼啸着从耳旁穿过,拂过姚瑶耳边的碎发,她碎花的长裙在风中飘摇,像一个美丽的仙子。

“你幸福吗?”付洪涛大声对着远处的山峦吼着,姚瑶的笑,就是那山上的野花,葳蕤旖旎,“我好幸福!最爱的人,就在身边,最好的朋友,仅有一步之遥!”他们放声呐喊,挥舞着手臂,摇摆着舞蹈,旁人频频侧目,他们却浑然不顾,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之中。

他们住在市区的港澳中心,开了四间单间,从长城回来,大家已是筋疲力尽,纷纷回到房间洗漱。柳芷溪拾掇妥当,换上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按响了姚瑶的门铃。男生收拾起来,总是比女孩子要更迅速,苏淮和付洪涛已经在楼下餐厅等候。

姚瑶很久都没有开门,柳芷溪耐着性子一直等待,却听见里面传来阵阵争吵声。突然,门被猛地拉开,姚瑶披散着头发,跑了出来,身上还是白天穿的那条长裙,已经印上了好些脏脏的鞋印,她的脸上,有鲜红的血迹。

“瑶瑶,你怎么了?”柳芷溪惊呼道。姚瑶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从门后走了出来。他穿着黑色的衬衫,伸出粗壮的手臂,掐着姚瑶的脖子,“你还说自己没有钱,住这么高档的酒店啊!”

姚瑶被他掐得喘不上气,娇媚的脸庞憋得通红,眼里泛着泪,却不能作声。忽然间,一只手甩了过来,男子的手被甩开,一记重拳砸在了他脸上,是付洪涛来了。男子火冒三丈,恼羞成怒,反身过去和付洪涛扭打作一团。经过的外籍女子惊呼着,叫来了保安,才把厮打的两人拉开。

“洪涛,他是我前夫邓强”,姚瑶哭得梨花带雨,眼泪像六月的暴雨。付洪涛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闷头喝着伏特加,他没有质问什么,也没有求证什么,不知道是否是酒精的作用,他的眼睛,红得像傍晚的残阳。

“洪涛,我离过婚,如果你介意,可以随时离开,没有关系的。”姚瑶的泪水,滴在了餐桌的桌布上,洇开一片潮湿。付洪涛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语气却无比温柔,“瑶瑶,我为什么要离开,我等了22年,才等到我的缘分,我相信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四年之后,重游潭柘寺,一起去的,还是故人,但是此时此景,已经截然不同,而各自的心境,也早已悄然变换。姚瑶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昨夜付洪涛去了附近的药店,买回了碘酒和药,小心地为她擦拭着,而姚瑶则一脸幸福,像个初恋的小女孩。

潭柘寺香雾袅袅,散发着特殊的香味,柳芷溪深深地呼吸一口,芳香的味道进入肺腔,却丝毫不觉得呛人。她绕着香炉转了三圈,一面走一面低声呢喃,默默地祈愿。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太多需要改善的地方,而真的要许一个愿望时,却一会儿觉得愿景飘渺遥远,一会儿感到已经实现了理想。

她也不知道,下一步在哪里,却又似乎已然胜券在握。苏淮跟在她的后面,四年了,潭柘寺还是从前的潭柘寺,来的人还是曾经的人,礼拜的佛祖还是满面福相,他却总有物是人非的慨叹。他站在寺庙最高处,俯瞰着山下的一切,来往的路人行色匆匆,拜佛的信徒一脸虔诚,以前他是天之骄子、前程似锦,现在他是贫苦出身、艰难生活,柳芷溪走到了他的身后,他听见了她的足音,忽然很想拉住她的手。

“苏淮。”柳芷溪轻声叫道,伸出温润的手掌,轻轻握住了他,“苏淮,太好了,你们都在。”他的心里顿时海浪翻涌,心潮起伏,他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他是爱她,可是正因为如此,他不能拥抱她,不能占有她,只能当她的阿拉丁神灯,只能做她忠实的守护者。他也明晰地知道,她对他只有朋友之情,或者亲人之爱,他从前就知道,而现在他的理解更为深刻。

人山人海的北京欢乐谷游乐场,柳芷溪手里拿着冰激凌,等待着正在飞速旋转的太阳神车上,惊声尖叫的姚瑶和付洪涛。邓强就像狗皮膏药,黏着姚瑶不放,却也让她和付洪涛的感情更近了一步。

天气炎热,苏淮去了甜品店买饮料,柳芷溪一个人欣赏着美轮美奂的建筑,感受着颇带异域风情的景致。柳芷溪看见有画脸谱的手艺师傅,她心血来潮,花了50元请师傅在自己脸上画了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

来往的路人,有好奇地询问的,也有外国友人朝她竖起大拇指,她一一微笑着回应,并用英语向外国友人介绍中国传统化。她正聊得热火朝天,忽然感受到一片炙热里,有一抹清冷,淡淡的、凉凉的,直逼心底。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了她无数次在梦里,渴望触摸的那张脸,是冷江。

冷江身着休闲装,两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影子倒影在地上,像在为柳芷溪遮挡骄阳。见柳芷溪发现了自己,他露出好看的笑容,一口皓齿像象牙石,两只眼睛里仿佛点缀了玛瑙。

灿烂的日光下,冷江像一尊雕塑,而柳芷溪是个初学绘画的临摹者,无比虔诚而专注,她忘记了整个世界,仿佛人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冷江微笑着朝她走去,有一刻她竟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这是她和冷江的婚礼,冷江缓缓朝她走来,要带她去通往幸福的殿堂。

她的眼睛湿润了,她多想从人潮里逃离,快乐而尽情地投入他的怀抱。“冷江,我在这儿呢。”在他们之间,忽然出现一个美丽的女子,轻快地朝冷江奔去,是林素锦。她并没有看见柳芷溪,抑或是,故意没有看见柳芷溪。冷江的目光倏地转换了方向,全部倾注在了她的身上。柳芷溪愣在原地一会儿,急忙涌入人海,她本来就是一滴不起眼的小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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