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湘止住步子,目光落在面前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胳膊上缠着已经发黄的纱布,脊背却挺得笔直,与周遭的士兵截然不同。
任安小心翼翼地介绍,“这是之前的卫兵长,自从受伤后就主动退位留在这里,可一直以来,都没人来处理他的伤口。”
落云湘了然地点头,面无表情地靠近他,伸手要扯下那混合着血污的纱布。
“姑娘,你若是扯掉,我这胳膊便彻底废了。”
他们一直待在伤兵营,不关注外面的情况,自是不认得落云湘,不知道她的身份。
“即便是你胳膊掉下来,我也有本事帮你安回去。”
落云湘眼神满是坚定地开口,不顾阻拦地将纱布小心翼翼的拆解下来。
顿时,一股难闻的味道失去束缚,肆无忌惮的散发开来。
纱布内的伤口已经流脓发炎,将周边本是完好的肌肤也腐蚀。
没人想得到最初时只是一点小小的皮外伤,竟能恶化到如今这样严重的地步,只是因为延缓就医。
落云湘没有吭声,一连检查罢三四人的伤口,全都如此。
心底的愤怒越发催生,她低声冷斥道:“军医在何处?”
“姑娘,军医可不会替我们这些人疗伤。”
原本的卫兵长嗤笑的哼上一句,语气尽是嘲弄。
眼见男人要将纱布重新裹上,落云湘连忙伸手拦下,声音仿佛从牙关中挤出的一样。
“我给你治。”
说罢,她转头吩咐任安,“去把军医找来,我倒要看看,他将这里这么多条人命都当成什么!”
认识这些天以来,任安从未见过她动如此大的气。
她此时周身散发出的狂傲气场,丝毫不输时慕儒。
任安吞口唾沫,忙不迭地去将已经睡下的老军医连拽带拉的找来。
老军医本就心高气傲,见到任安口中所谓的神医竟然是个女人时,火气更是到达了顶峰。
“深更半夜,扰人清梦,你们能有什么要紧事!”
人命还不是顶要紧的事?
落云湘忍着火气,冷声开口,“我问你,你还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军医利落地答,“随队医者,替将士们治治伤病。”
“将士们?我看你分明只是去给那些将军们疗伤,压根就不管这里的伤兵,否则他们的伤口怎会拖成这般田地?”
虽然被落云湘骂了一顿,可军医没有丝毫惧怕,反倒背着手冷笑起来。
“比起无关轻重的小卒,将军才能带领军队获得胜利。为谁治疗,孰轻孰重你不明白?”
“那你可还记得你自己是一名医者,医者需仁心,你还有良心吗?”
落云湘没
留一点情面的骂道,对于这种攀炎附势的毒瘤,她厌恶至极。
军医脸上闪过几分难堪,但仍旧振振有词地反驳。
“仁心,那有个屁用,你或许没有听说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
伸手指向营帐外的整片军营,军医拍拍自己的胸脯。
“整个军营中只有我一名军医,草药与纱布都是有量的,用在一个人身上便少一份。我倒是想要给所有人都医治,但可能吗?”
面对落云湘愈发阴冷的表情,军医仍旧不知悔改。
“你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本就不对,什么都不懂还要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快些回到自己男人怀里撒娇去吧!”
见军医笑得得意,落云湘并未打断,而是唤来守护在暗处的黎舍。
“既然你这般玩忽职守,那等你明白如何当一名医者,再行回来吧。”
黎舍心领神会地将军医强硬地拖出去,落云湘终于看到了军医眼中恐惧的神色。
可惜,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