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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显眼包

烛火一晃而过,随即在他嘴边熄灭,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陈宛七紧张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直到屋里传来一声询问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门关紧了吗?” “嗯……” “很好。” 继尧没再说话,陈宛七僵在原地,屋里没有动静,感觉他似乎睡着了,鼓起勇气往前挪几步,一双明眸沉声亮起。 “陈宛七,去睡觉。” “好嘞。” 陈宛七立马折回,摸着黑睡到另一头的破床上,床板小得只容得下她一人。陈宛七躺在床上不敢翻身,怕断。况且屋里还窝着一只白眼狼。 屋里一阵寂静,陈宛七吭了吭声:“你来月港究竟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身后没有回应,陈宛七背对着他,后脑勺都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跟这种人打交道实在费劲,况且她还绣了飞鱼服,足足绣了两回,脑回路都要烧断了,实在是累。 两眼一闭,迷糊中似乎听到一声回应。 “要债。” 陈宛七说着梦话,“要债……要什么债啊?一个欠债的还敢要债……” 继尧听着屋里渐渐平稳的呼吸,起身走几步就到床前,俯身凑近看着这只黄毛野兔,阵痛的伤口刺激着他的眉目。 “再敢乱蹦试试。” 窗外有道黑影一闪而过,继尧径直走到门前推开,小巷里站着个戴雨笠的男子,身着黑衣犹如鬼魅。 他脚步无声走到半掩的木门前,单膝跪地郑重道:“大人,属下失职。” 继尧倚在门边往屋里瞥了一眼,随即回眸道:“阿立,起来说话。” 阿立起身摘下雨笠,看着也不过二十初头,敏捷的目光往屋里一探,继尧身子微侧随之挡住视线。 “兄弟们安顿得如何?” 阿立即刻收回目光:“安好。” “你回去按原定计划行事,就当我下落不明。” “大人?”阿立不解的看着他。 “不必管我,我暂且留在此处,独你一人知晓即可。” 继尧并不多做解释,阿立跟了他多年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担心他的安危。 “大人的伤势……” “无碍。” 继尧说罢将门合上,只留下一条缝,阿立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盯着天边的雷光,轰雷落下极为聒噪,床上的兔子吓得猛踹一脚,愣是没把自己踹醒。 继尧把门缝收紧,雷雨之夜对他而言压根谈不上畏惧,而是厌恶至极! 他坐回墙角,回想着从京城到闽地一路的境况。自从开放海上商渠,月港成为银元汇集之地,难免招来有心之人,大量白银下落不明。 锦衣卫奉命调查,路上却遭遇倭寇突袭,这群倭寇显然有备而来,对他们的行踪竟了如指掌。继尧引开倭寇受了重伤,听不懂闽地方言走错路,情急之下在此暂避,没想到却让这小漳娘捡了回来。 他看着露在床边的半截腿,没肉的兔子最是难啃。 陈宛七醒来,眼前晃过一片黑影,她揉了揉眼,继尧穿着一身黑衣正站在床头盯着她。 “嚯!”陈宛七翻身下床,“你哪来的衣服?” “你这屋里的衣服还少吗?”继尧扫了眼,屋里堆满各种布料,不少废弃的衣物堆做一团,唯有这身衣服勉强能穿。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何有男人的衣服?” “我是个绣娘,什么样的衣服我没有?” 继尧认真打量她一眼,浑身上下没点绣娘的样子,嘴里含着不屑:“就你?” 陈宛七控诉道:“没礼貌!我同意了吗你就穿!” “不同意?”继尧说着便扯腰带,“那我脱了?” “穿好!” …… 两人干瞪眼,小巷里传来一阵颠簸的脚步声,继尧立马警惕起来,陈宛七却比他更为警觉,远远便听见一声呵斥。 “阿七,拿钱来!” “淦!”陈宛七一把拽过继尧,硬是要把他往床底下塞。 “快点藏进去!” 这床本就狭小,床布都没得遮,连只狗都藏不住。 继尧根本没在配合,“这怎么躲?” “我不管,限你在三秒内立马给我消失!” 屋外的糟老头子砸着大门,没砸开又骂起人来,成日浑浑噩噩不做人,附近的人都叫他陈老丧。 <

> 陈老丧上脚狠踹,这破门多踹几脚就开了。 陈宛七吓得一哆嗦,一双老手就往头上薅来,让她给躲了过去。老头手里落了个空,立马抬脚将她踹翻。 “胆肥了你!看你还敢躲!” 陈宛七被踹在地上拼命挣扎,“你有完没完!大早上就来闹什么?还让不让人活了!” “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我看你有几斤几两!给钱!” 陈宛七嘶声呐喊:“没钱!” “没钱?”陈老丧听着更来气,抓起地上的绣针就往她身上扎! “把钱给我交出来!给不给!给不给!” “啊啊啊!走开!滚!”陈宛七强忍着痛苦,还是忍不住叫出声,她知道自己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她,哪怕身后藏着个锦衣卫。 死老头昨日便来闹了一回,本以为他会消停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把钱输光了。 见她倒在地上不吭声,陈老丧自个儿到处乱翻,破败的家当让他搞得更加难堪,半个钱子也找不出来。 陈老丧愤然抓狂道:“陈宛七,老子警告你,明天必须把钱给我拿出来!否则老子把你卖去青楼!” 死老头咒天骂地离去,陈宛七不为所动,躺在地上缓了半天。这话他也不是第一回说,像他这般取之不尽的混蛋比任何人都懂算计。 卖去青楼是能赚到一笔钱,可那花完也就没了,之后想再要可就没有的事,这对死老头来说倒不划算。他还妄想着留个好名声,今后嫁女儿还能再坑一笔。 一出闹剧惨淡落幕,继尧待在一堆破旧的衣物里头,从始至终目睹了这场闹剧。锦衣卫只为一人办案,此等民间纷争,不归他管。 陈宛七缓过劲撑起身子,抓过丢在床底的破药箱,这东西死老头翻都懒得翻,殊不知钱就藏在药箱里头。 她挑出几甁药,拉下衣服熟练的给自己抹药,露出的皮肉裹着淤青,看着都让人心疼,可他身后的男人眼中没有一丝怜悯,甚至只有麻木。 “为何不报官?” “啊!吓我一跳!” 继尧突然无声的冒出来,陈宛七疼昏了头,差点忘了屋里还藏着个人,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藏的,死老头都没把他翻出来。 她慌乱的裹紧衣服,“非礼勿视你不懂吗!?” “你不也看了我的。”继尧并不觉得羞耻,执意问道:“你报过官没有?” “你这古人怎这样讲话?他是我爹,我报官有人管?我一个下等人家的女子,就算被打死也没人替我伸冤。挨点皮肉之苦尚且能活,若是胆肥了去报官,那旁人还说我目无尊长违逆孝道,就算没被打死,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我淹死!” 陈宛七气鼓鼓的瞥了他一眼,“人家就算真将我卖到青楼去,官府来赎我吗?还是你来赎我呀?你一个锦衣卫在这都不敢吭声,这会儿才叫我报官,你成心咒我去死是不是!?” 眼眶一湿,陈宛七愣是给气哭了,心里相当委屈。 大抵也是社畜做久了,这逆来顺受的话是张口就来,自己在现代社会都挣扎不过来,如今穿到这旧社会里还能造反不成? 她刚来这里的第一天,一睁眼就被死老头用针扎,陈宛七慌乱的冲出去,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吓都吓死了。 自己像是时代中的一颗沙子,随时都会被海水淹没。到哪都是任人打压的命,想想真是憋屈死了! 可她又能怎么办? 没人能给她答案,也没人会对答案负责,只能独自苟活。 是很没出息,苟活罢了。 继尧盯着她落泪,一时难以言喻,心里更是费解,昨夜那般折腾也不见她掉一滴眼泪,这会说句实在话反倒哭了。 “又不是我打的你。” 话到嘴边稍显别扭,陈宛七瞪了他一眼,起身从杂物里拎起一堆东西踏出家门。 早上的商市尤为热闹,各大商铺开店做生意,小摊小贩在路边售卖。陈宛七也蹲在路边支了个小摊,挑些能看的刺绣出来卖,大多数时候都无人问津,她如今的手艺属实拿不出手,一天能卖一两个就不错了。 没人的时候陈宛七就蹲在摊位上琢磨刺绣,她得先将这手艺整明白了,等存够钱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也不会饿死。 陈宛七埋头苦干,忽然觉得周围投来几道异样的目光,出来外头丢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有人在乱看些什么劲儿,看了又不买。 她烦躁的抬起头来,阳光落入眼中稍许刺眼,恍然撞见一只大金毛蹲在摊位前。 陈宛七晃了晃眼,面前蹲着个外番人,耷拉着栗

色卷发正低头看着摊上的刺绣,真的好像一只大狗。 月港人对外番来的商人早已见怪不怪,这家伙一看就是个显眼包,哪怕蹲下来也跟座小山似的。 他抬眼看向陈宛七,露出一双浅瞳深目,高挺的鼻梁下咧嘴一笑,路过的姑娘都忍不住朝他多看几眼。 陈宛七看他相貌白皙,不像是从东南亚诸国来的,脸上却有几分亚洲人的轮廓,八成是个混血。 “这是什么,好好看啊。”少年一开口就说着流利的汉语。 陈宛七听得一愣,“你会说汉话?” “啊。”少年张嘴应了声,嘴角始终没放下来,盯着刺绣看入迷似的。 陈宛七好奇道:“你哪人啊?” “我来自阿维什王朝。” 陈宛七干巴巴的张了张嘴,听着不熟,难以联想是哪个地方。少年看她好像听不懂,自言自语说了一串叽里咕噜的话,听起来有点像葡语。 “佛郎机?” “嗯……是吧,在这好像是这么叫,但我觉得有些难听。” 陈宛七忍不住笑,少年拎起一条红手绢她问:“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叫漳绣。” “你绣得挺好的嘞。” “啊?” 陈宛七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小老外的审美也是有些奇葩,红娟上绣的是根骨头,原先她拿来练手的,这玩意狗看了都直摇头。 “你喜欢吗?” “喜欢。”少年点头如捣蒜。 “那你挑个好的我送你吧。” 陈宛七伸手要拿他手中那条,总不能丢人丢到国外吧,少年却将手往回收。 “我就喜欢这个,不用你送,我会付钱的。” 他掏出钱袋,随手抓了十个铜钱放在摊位上,“够吗?” “你给多了。”陈宛七只拿起一个铜钱,其余的不好意思多要。 少年不解的歪着头看她,“你可在欺负我是外番人?” “我……我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收?”少年理直气壮的说着:“我可是个生意人,很懂货的,我挑的货向来不会差,你别想骗我。” 这人是不是傻……按他这么做生意,早晚得赔死。 少年自顾站起身,身长近七尺,像是一座高山拔地而起。 “我叫麦麦。” 陈宛七跟着起身,月港女子生来娇小,连他胸口都够不到。这么大只叫麦麦,顿时没了大个子的威武。 “我叫阿七。” “阿七,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再见麦麦。” 麦麦礼貌的离去,陈宛七蹲下来收起铜钱,继续练着手上的绣功,脸上难掩笑意,这是她在这里第一次得到肯定,终于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没用。 陈宛七真正有一种跨域时空的感觉,没想过在这个时代,这份肯定竟会来自千里之外不同肤色的外番人,忽然觉得有些神奇,但这种感动只是暂时的,终归要回到现实。 月港的商人来来去去,她甚至没告诉他全名,有些人的缘分仅仅只是一面之缘,而不像某些人,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从天而降,谁砸到谁倒霉。 一道阴影挡在面前,陈宛七以为又有人来买,欣喜的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却僵在原地。 “陈宛七,你跟个外番人说话就那么高兴,同我说话就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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