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抱怨的牟老爷子,这会儿任凭别人说破嘴皮子,就是不收粮。
傅振羽想着自己之前已经怼过了,索性直接道:“我们两方人非常不同,今天坐在一张桌子吃饭说到底,都是因为姐姐。二师兄非常富有,超过你们想像的富有,我家也不差什么,大师兄有多少我不知道,但他养了那么些人,一定不差钱。这两车粮食在我们看来,已经是很克制的礼物了。”
对傅振羽,牟老爷子的印象不大好。在他看来,这小子客套不讨喜,又是他两顿饭用了五斤白面。
听见傅振羽这样说,他便道:“你们来,我肯定好吃好喝供着,破费就破费了。但你自作主张,做了那么多吃的,这就不合适了。我唠叨两句,你们就整辆车粮食过来,哪有亲戚这样走的?”
实锤表示不满,但牟老爷子不满的对象是傅振羽,这就大条了。
李蕴立即上前,道:“公爹,不全这孩子不一样,他是我弟弟的救命恩人。”
对啊,牟家拿恩情说事,她也有恩情啊!
李蕴才起了个头,傅振羽立即笑嘻嘻地接话:“嗯,我不一样的。当年呢,您大儿子救了姐姐;而救大师兄的,却是我和我的家人。我家长辈不仅救了大师兄,供大师兄读,对大师兄的恩情,一点儿都不比你家对姐姐的少。”
牟家其他人便懂了,这也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看傅振羽的眼光就不同了。牟老爷子不一样,傅振羽是假装不懂事,他是老小孩。他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是不允许被打破的。
老人家坚持:“你既来咱家了,就是冲亲戚来走的。”
牟老爷子都那么说了,傅振羽便是真来走亲戚,也绝不会承认,她说:“我是来玩的。”
说完后,仗着年轻嘴皮子快,她又道:“我家人不在,大师兄就是想来看姐姐,也不能丢下我不管。带了我过来,也不能叫我受委屈的。我这人嘴刁,玉米那是我吃腻了白面才吃的东西。现实情况就这样,我们两个非要对方就活自己,那是让人家姐弟老死不相往来了。”
完全一副把所有罪过都往自己身上背的态度,别说仓子坚,就是钱举也不舍她这么做。鄙视地看了仓子坚一眼,朝傅振羽走去,被仓子坚拉住。
“我来。”
说完,仓子坚走向李蕴,牟福立即紧张地跟了过去。仓子坚看都没看他,直接对李蕴道:“姐姐可能忘了,那我就告诉姐姐。我很不讲道理,找到了姐姐,就不允许姐姐继续吃苦受累;傅家对我有恩,我便竭尽全力回报和维护。其他的,与我无关。”
即便牟家是姐姐的恩人,那也不好使。
他现在尊重牟家,乃因姐姐把自己规划到牟家的范围内。可若是牟家得罪了自己,不好意思,姐姐的想法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就是这么自私又不讲道理的弟弟。
李蕴语噎。
别说,这还真是她弟弟。
解铃换需系铃人,事儿肯定还要落在牟老太爷身上。看到仓子坚站出来,傅振羽就就更不可能轻飘飘地揭过了,她笑眯眯地劝着牟老爷子:“收了粮,随便我吃什么,皆大欢喜。”
在长子恳求的目光中,牟老爷子终于点了头。
钱举依旧不开心。
傅振羽比他强多了,带上钱举,找到仓子坚,问他:“大师兄你有什么盘算直接说,我们好配合。我之前做的很好,对不对?还是姐姐厉害,提醒了我,我可是你的恩人啊!”
原本心情不怎么好的仓子坚,被她这么一弄,顿时轻松不少。
钱举后知后觉地看向仓子坚,问他:“大师兄你又坑我了不成?”
“并没有。只不过是一件事,两个甚至多个用处而已。”说完,仓子坚对傅振羽道,“我还没什么盘算,只不过想让牟家知道罢了。师妹,你可恼?”
傅振羽不大在意道:“不恼的,恼就不配合了。”
“到底委屈你了。”
“的确委屈。”钱举颔首,并道,“大师兄蔫坏的,每次都是自己做好人,让别人来做坏人。”
明显挑事,仓子坚冷笑道:“你若有能耐让我做坏人你做好人,我也配合。”
钱举还真没这能耐,只好找后盾,对傅振羽道:“你听听这人说的——”
傅振羽“嘻嘻”笑了起来。
钱举无奈道:“傻子,你笑什么!”
傅振羽看着仓子坚,自信满满地说:“我笑二师兄呗。这里头,可没我什么事。大师兄本意可没想让我委屈的,是我自己误打误撞、装上去的。大师兄,对吗?”
仓子坚嘴角微微上扬,轻轻颔首。让师妹替自己出头和背锅,他从来没想过的。但是师妹为他、为他姐姐出头,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开心。
傅振羽啧啧两声,实话实说:“大师兄,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我觉得再和牟家人相处,我是没意见啦,他们看到我估计不得劲。”
仓子坚道:“无碍,你娇你的——不必解释,我知道你并不娇气。而且,心里有一点不痛快,为了我,也会忍了。我想说的是,你不需要去忍。”
虽然很感动,但是不需要你这么做,在其他地方对我好,这就足够了。仓子坚的意思傅振羽能不能懂不知道,钱举首先不满了,
“大师兄,那我呢?我好累的,我不想做农活的,你为何非让我做?”
“因为你做不到。”
“做不到还要我做?”钱举泪奔。
傅振羽已懂,她说:“不要我去委屈,因为我受得住各种委屈;若是二师兄能种田,大师兄一定不会多事让你去练。没人知道未来会怎样,多一项本领,便多一分生的希望。”
钱举哑然。
大师兄到底经历了什么,才造就了今天的他?
师兄妹三个商量到最后,决定雨停了就走。
结果,这雨下到了十七,都未停。无奈之下,众人冒雨归去。牟信和姚小安依旧跟车,只这一次,除了仓子坚和钱举,都进了车厢。牟老爷子带着全家,冒雨一筐一筐地把玉米背回来,放进才盖的土房里,用麻绳困在墙上,一层一层的,造了一堵玉米墙。这还不够,还在傅振羽睡的那张炕上,堆了满满当当的一炕,幼稚得一塌糊涂。
半个月后,黄河多处决堤,河南境内泰半地域受灾消息传到谢家庄之际,正值雨过天晴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