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手温柔如掬初雪,缓缓抚过他的肩颈,背脊,腰间。肌肤熨帖处,暖意掌心带出阵阵异样战栗,快慰而惬意。他猛然攫握了她的腰肢,将她置于身躯之下。
玉枕倒影青丝,她的发与他痴痴缠缠,直延绵至榻边。暗香袭袭,他已看不清她魅色潋滟的眉目,只如被无端旖旎引诱蛊惑,小翼无比垂首深埋于她的颈窝,如揽珍宝般亲吻她的靥颊。一瞬间,心头耳畔气息微乱。他只觉身躯紧绷,与她相贴处热意如酥。
轻鸿之吻犹若饮鸩,毫无止渴之功,反让他想要更多。
枕上人仿似知他甚深,打开怀抱,舒展了双臂,让紧实光洁比粉樱致致的温软馨肤须臾展露于他眼前,让他顷刻间呼吸滞涩,心跳如擂,身体深处仿若有一点火星哔啵爆,一瞬如焚,势比燎原……
温存相织中,她的嘤咛像猛烈的漩涡将他引以为傲的清明自持悉数扑盖绞杀,朝堂艰辛烦忧远去,后宫抵御挣扎暗淡。
迷乱处,眩晕里,他恍惚如从云端终于朦朦胧胧看清她的脸,那仿佛是……
“阿瑶!”
赵祯豁然睁眼,雾蒙眸光痴愣愣望着罗帷帐顶,仿佛三魂七魄犹在绮梦中徘徊逗留,不曾回归。
好一会儿,他才自潮热薄衾中缓缓地坐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将脑海中那番活色生香勘勘压下。
“阎应。”赵祯声音带了一丝别样的沉哑,低低悦悦,仿似梦里缱绻呢喃犹在,“几时了?”
值夜的首领太监泰然不动,像不曾察觉他语调的异样,只如平日一般恭声回答:“回官家的话,寅时三刻了。”
赵祯抬起手,将帷幔悠然掀开,简单吩咐道:“备汤沐浴。”
阎应立刻领命,应声而下,经过内殿时,他对侍立的宫人暗暗递了个眼色。宫人会意,趁赵祯离身之际,将龙榻上衾褥悄然换下。
这承明殿里外如今具是官家的人。不管刚才那声低呼官家是缘何而唤,只听一名女子的小字被他自酣梦中脱口,便也知道他对此女当有情思绮念。
在这个武百官开始谏言上立后事的时节,若此消息于承明殿中不胫而走,那等待朝堂后宫的究竟会是怎么一番波云动荡,将是谁都无法预料之事。
屏风后浴汤正暖,水汽氤氲,一排宫人各自手捧衣冠环佩,肃然端庄秉立于殿侧。
阎应仰头看一眼既白的东方,又想想被官家唤出口的那人,心中一时暗暗惊颤:金城郭氏乃太后亲信,官家对她如此情愫,难不成他当真要迎她为后?
他还记得初五那日,官家自宫外折返时,面有悦然,步履轻快。他虽不曾以华盖銮驾御幸于丰月楼,但所追随的羽林亲卫却无一不是皇家禁卫。
有耳聪目明朝廷要员早已得知消息,在官家回宫才进崇政殿,继任故相王钦若的同平章事大人张治白就单独觐见了官家。
也不知他二人在殿内说了些什么,一向温和仁雅的官家竟然陡地拔高了音量,隐含怒意地提醒张相国道:“爱卿,何人为后,此乃朕之家事。”
却听张相国只是轻叹一声,声有隐忧,似劝非劝地回答他:“陛下,您贵为天子。既是天子,又何来家事呢?”
崇政殿中瞬息寂寂无声。崇德殿外只余侍立的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屏息凝神,敬候吩咐。
时间恍惚而走,直到张相国躬身退出殿外,宫人们才得以进去伺候。
那会儿华宇锦堂内,只有官家赵祯面沉如水地端坐在御案之后。
他的手边是一沓沓封黄的奏折,被他拿起,打开,又被他强忍不耐,重丢回到案上。
想也知道,这些经过寿安宫送来的中门下省的呈贡折子里,有泰半之数是围绕“立后”之论;其余的,多数也是剖出一副忠心,向官家痛陈“天子中宫,关乎国运”的大道理。
想来天子也是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母后的人和他的人居然空前一致,齐齐关注起他未来的枕边人?
瞧这一本本,一帧帧,笔下盈花,字泛珠玑。
若非亲眼所见,赵祯恐怕还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臣卿们对于要做他的红媒月老之事会有如此热衷之情。
数十份朝奏中,所荐皇后人选近十名,具是出身清贵,品貌俱佳的女子。其父其祖若非是如今朝廷大员,便是开朝立国勋臣之裔。论尊论荣,诸佳人竟是难分伯仲。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天子心仪的郭氏二女。
只是禀奏“金城郭氏有嘉女”的那位却个出身在兵部的侍郎。
不巧的很,侍郎的上封是兵部尚钱惟演——而钱尚恰恰不光是郭氏的姻亲,他更是太后娘娘掣肘陛下势力时,用得最趁手的一名亲信。
最渴盼迎娶之人,却是由隐隐相对阵营中人提出的奏禀。
心向天子的臣卿们正一个个苦口婆心,暗劝陛下大局为重。务必审慎清明,选出与刘氏无关的女子入主中宫。
如今这局面,对于官家来讲,当真算得上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
恐怕,官家自己也明白,否则怎么会一连几天,他都愁眉不展?
“阎应。”
“奴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