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时,舒窈自潮热中慵然醒来。衾被暖融,让她浑身上下微觉汗出。她稍稍转了转头,目光定定地望向尚在酣梦的枕边人。
赵祯安宁恬然地阖着双眸,鸦鬓如裁,眉峰如画,密长的睫毛像卷翘的羽扇,在他眼下投落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他的一只手环扣在她腰腹,另一只肩臂则做了她的枕,呼吸密悠匀长喷洒在她耳鬓间,整个人将她搂抱在怀中,似拥捂了无上的珍宝。
八年相识,至昨夜,他们终成夫妻。
红绡帐内,交颈缠绵余温仍在,舒窈周身绵软酸酥,二人肌肤相贴处,更是暖意如薰。
她于他怀中翻了翻身,静静合上眼睛,将手放于腹间,轻轻地覆盖上赵祯的手背。
春宵欢好时,这只手温柔如掬初雪,与他的亲吻一起,一寸寸地抚过她的肩头胸上,后背腰肢。他悬身在她上方,双臂似坚铁一样将她安然无忧地笼罩于身躯之下,那一刻,他深邃若夜空的俊目中满满具是她的倒影。
让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抛却娇矜羞持,不想再去深思,不想再去盘算,只想就这么定定地仰望于他。
他倾身而下,缱绻无尽地覆上她的唇。薄唇温凉,却似唤醒了她三魂七魄中的莲华色。她只循着心意,攀附向他的肩背,任他伏在她颈窝处,将那如焚如灼的绵密亲吻,一路向下。
情爱与欲望相织相萦。她无师自通,指尖力道若有若无,在他赤袒的胸膛上轻挑浅划,冶艳似女妖,旎烈如精魅。
赵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薄唇悠悠地衔住她的耳垂,慵咬慢磨,让她不由嘤咛出声。
她的绮音是给他无尽鼓励的良药。他看着她如春日里发芽的杨柳,在他动作下舒枝展蔓,流露出外人从不见识的婉妙娇美,只觉心内满足快慰。
欲亦能取暖,这一瞬如焚如燎。华美衣帛褪下,她之于他,就像他之于她一样,不止身体无着寸缕,就连心门亦是毫不设防。
在得到她的那一瞬,赵祯紧紧拥住了舒窈,小意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额角腮际,声音低哑悦沉,惑人动听。
“阿瑶,朕只希望明日不要来临,就这么与你相拥无间,白头到老。”
她不曾作答,只舒缓过身体的不适,蓦一仰头,热切地回应他的亲吻。
相知才相许,她已甘愿地为他打开身体,迎合他的一切。
灵肉痴缠,恣意纵欢,在欢喜佛所设的绯丽漩涡中,言辞太过累赘,她不需答,也不必答。这寸寸玉肌,缕缕柔情已是她最好的答案。
春宵浅,春情浓。明日醒来他们又将面对新的未知,不如在此刻陪他一起销魂蚀骨,陪他一起永堕九幽。
舒窈不愿意睁开眼睛,只侧首偎依在赵祯怀中,像被驯服了的猫儿一样乖巧安静,不声不响静待他的醒转。
龙凤帷幔外,已能听到宫人细碎温柔的脚步声,那是伺候帝后的女官前来请起验贞。
似被外间恼人声音所扰,赵祯蹙了蹙长眉,手中下意识揽紧了舒窈,低头在她鬓间轻落下一吻。
“在想什么?”
他睁开了眼睛,内中澄澈明透,话里虽带着晨起的沙哑,目光却灼灼矍铄,显然也不是刚刚醒来。
“在想,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在假寐赖床?”
赵祯低笑了一声,半支起身子,将她重新环笼在身下,修眉轻挑,薄唇含笑地纠正道:“非是朕要赖床,而是皇后让朕想这般赖恋在温柔乡。”
舒窈脸显绯色,薄薄地嗔了他一眼,抬手轻拍在他肩上:“臣妾可是一早便在候着官家呢。”
赵祯眸波带笑,捉住她未及收回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她的指尖,随着他动作,未及束起的发散散地垂扫在了她的臂弯。
舒窈挑起他一缕发丝缠绕在掌中,挑衅地看一眼赵祯,呲起小牙似惩戒般狠狠地咬了咬他发梢。
白齿,红唇,乌发,银丝。
昨夜颠倒欢愉,鸾凤交鸣之景重新回笼脑中,初识情爱之事的帝王食髓知味,眼望着斜枕凤榻的皇后,瞳中渐次生出层层热浪,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寝殿请起的女官们一个个垂首敛目,以余光瞥向龙凤帷帐。
帷帐似水纹,一波波荡漾起伏,带的朱色纱幔轻晃,八宝流苏摇曳。
女官们互相对视一眼,屏住呼吸,悄然无声退出殿外。
待帝后云散雨歇,寝殿传出来官家畅快沉悦的召人之声,女官们才识趣地捧盆奉衣而入。
宫女服侍帝后穿衣带佩,及到要为皇后梳妆时,官家却自一旁洒然踏来,悠悠然接过了侍女手中的发梳。
皇后端坐镜前,见他如此,只含笑不语地背转了身,让一头青丝展露于他面前。
官家从未替任何人梳过发,初初试来时,大小不一的力道着实让皇后吃痛不已。难得的却是皇后娘娘至始至终耐心十足,信心十足,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天子究竟会把发髻绾成何种样子。
似乎是知道自己薄于此项,官家在新鲜无比地尝试过一刻钟后,终于沮丧地叹口气,将玉梳重新交给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