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含棠跟谢似淮对视一眼,却也不出声,不奢望对方救自己,只求他安静地待着,不要趁此机会把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除掉。 女子此时站在院子中心,一双眼睛因气愤布满了红血丝,寻找着楚含棠的身影。 她目光扫向屋顶,待看清谢似淮的容貌时有片刻的晃神,男生女相且称得上魅的皮囊,跟脑海里记忆存留着一人有八|九分相似。 突然之间,女子忘记现在的目的是什么了,只顾着抬头看他。 听说,巫女曾有过一个儿子。 以前女子总以为那不过是传闻。 可当她看见眼前的少年那一刻,有种强烈的熟悉感,仿佛那个只凭容貌就能蛊惑千万人的巫女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巫女,在上一个朝代被誉为神的女人,却在偶然的一天怀了身孕。 在他们眼中便是有人亵渎了神灵,孩子的父亲是谁至今还是个谜。 就连孩子也不曾有人见过,有人说巫女在他一出生就被掐死了,但是也有人说被孩子的父亲带走了。 而巫女也在生下他后失踪了。 众人当时齐心协力地寻找了一番,最后找到了一具骸骨,骨头外面套着着巫女服,旁边的簪子也是巫女特有的刻着自己名字的。 对孩子是否还活着说法不一。 随着巫女的没落,渐渐没人关注这个话题和深入了解了,若不是今晚见到谢似淮,女子也想不起来。 她会记得这件事,只是因为在小时候见过巫女几次。 第一眼就被惊艳终生,巫女穿着袴褶制的巫女服,手系血绳,一步一步走上祭台,面带薄纱,墨发半挽半披,长度及腰间。 那是一场古老的祭礼。 她取下了平常会戴着的薄纱,露出真容,以示对神灵的敬意,立如芍药,行如白鹤,一张媚而不俗的脸,唇上呈现着妖冶的红。 巫女服颜色素白,只有腰间有点儿绯色做点缀,还挂着一个铃铛,裙摆长而宽,拖过长长的台阶,一路往上而去。 正是因为那一场祭礼令巫女名声大噪,世人更加供奉于她。 只剩下一口气的皇帝,在祭礼过后仿佛重活了过来。 奇怪的是在巫女消失后,上一个朝代也很快覆灭了,被现在的朝代取而代之,改名为覃朝。 当今皇帝便是当年灭了上一个朝代的皇帝的人。 女子情不自禁地缓缓往屋顶那个方向靠近,月光下她皱纹如丘壑,却仿佛受到什么指引般继续前进,脱口而出地喊出一个称呼。 “邢女。” 邢女是巫女的名字,也是当时的人对她的尊称。 谢似淮微微地抬起眼。 他细长苍白的手指轻缓地敲着腰间的腰封,在听见女子叫出这两个字时掌心贴过腰侧,再抬起手刹那,一把匕首飞了出去。 楚含棠这时握着宝石匕首的掌心都出汗了,被谢似淮的杀伐果断再次震惊到。 匕首锋利无比,看起来只是随便一划过,结果不到须臾女子的脖子便源源不断地溢出血来,径直倒地。 女子大概是死不瞑目,还睁着眼睛,血液染红了地上的泥土。 屋檐上挂着的白色灯笼仿佛在吊丧,还有风刮过的声音,楚含棠腿都在发颤,这剧情似乎是有所改变了,可系统没发出警报。 这也就意味着此处的剧情线小有改变并不妨碍接下来的走向。 原著里是男女主解决掉这个女子,再在丰城逗留几日后便离开了,而被她砸晕的男配也偷偷地跟着他们,后面才被发现。 或许还有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这段称不上十分重要的剧情线不是楚含棠改变的,而是原著男二谢似淮改变的,所以与她无关? 系统也就没法发出警报? 就在楚含棠思索着这件事的时候,谢似淮从屋顶上下来了,走了几步经过她身边,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紧紧攥住的宝石匕首。 谢似淮覆上楚含棠满是冷汗的手,指尖不小心划过她的掌心,带过一阵冰凉,点过了那一把匕首。 “你刚刚想杀了那个人么?” “楚公子。” 不待楚含棠回答,他扫过她别在腰间的那一支簪子,笑着问,“你这么晚出来是为何?” 楚含棠想说实话,却又在下一刻犹豫了,说是为了买女主池尧瑶喜欢的簪子,为了给对方一个惊喜,所以她才会在大晚上出来? 好像不太可以。 谢似淮可是原著里的男二,
也是手拿着喜欢女主剧本的人。 她可以正大光明地跟他说这个?这确定不是在宣战,她要当他的情敌么? 楚含棠正想不到理由,刚才晕在屋里面的男人醒了。 他捂住已经没再流血却仍然还疼着的头,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见到站在院中的他们和地上的女子,男子脚步停了下来,他没有失忆,记得发生过的事,也还记得女子以前要他做过什么事等等。 可当看见女子的尸体那一刻,男子说不出心里面真正的滋味。 男子过了几秒后开口了,嗓音沙哑,“你们是谁?” 谢似淮朝他微微一笑,越过男子走进去,楚含棠不由自主地跟了进去,而男子没揪着向他们问清楚,慢慢地走到女子的尸首旁。 屋内的东西东倒西歪,却居然还算得上干净。 谢似淮跨过门槛,走到楚含棠刚才躺过的木板附近,抬手抚过摆放出来的大小不一的刀刃。 房间不大,没一会儿就能走完一圈,他走到一堵墙前,用手按向有些凸起却又不是什么明显的地方。 “咔”一声,这一堵墙往里转。 站在楚含棠这个位置能看见里面有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 谢似淮没有丝毫犹豫地走进去,楚含棠则还有迟疑,回头看还魂不守舍地蹲在女子尸体旁边的男子,咬咬牙也走进了密道里面。 这也许是缓解他们关系的契机。 共过患难的关系一般会比较深厚,虽然现在他们没有患难,但是他独自一人进入不熟悉的密道,还是会有一定的危险的。 有人陪着感觉会好一点儿,尽管不清楚病娇的脑回路是怎么样,但凡事都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得通。 楚含棠一进到密道,身后的墙门便自动关上了。 谢似淮似乎也察觉到她跟了进来,脚步一顿,低声道:“楚公子为何也进来了?”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太黑了,楚含棠一时间还没适应黑暗,看不见东西,动用口嘴滑舌的技能,“万一你也出事了呢。”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谢谢楚公子的担心。” 除此之外,他们不再说话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放在墙壁的灯盏后发现刚才还在自己前面的谢似淮不见了。 好像凭空消失一样,楚含棠拍了拍胸口给自己壮壮胆,取下墙壁上的一盏灯,一个人前进,毕竟身后的墙门关上了,暂时出不去。 有了灯盏,她心安不少。 密道弯弯绕绕,不过幸好没有什么分叉,只有一条,只要沿着走下去应该就能看见谢似淮。 楚含棠猜想得没错,走了不知多久后她见到了谢似淮。 一个披着别人的脸的谢似淮。 密道通往一个地方,从密道爬出去,她身处一间着香料的房间,灯光朦胧晕色,珠帘串串垂落,下端相撞微微地摇晃着。 楚含棠轻轻地拨开珠帘,走过去后再缓缓地放开,尽量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 房间地毯厚重,软绵绵的。 她走着也发不出脚步声,抬眼看房间四周,瞳孔猛地一缩,墙壁挂满一张张的人脸,乍一看能吓死人。 这难道就是刚才那个女子杀了人后收集下来的人脸? 看着鸡皮疙瘩都掉一地,楚含棠目光扫过墙上那些美人脸,内心的震撼无法说出来,女子到底是收集了多少人脸才能把墙挂满。 房间吊着很多珠帘,每走十步便要拨开珠帘。 这些人脸好像都被用什么药水浸泡过,所以保存得很好,也是因此,它们才能被戴在另一张脸上。 不知从哪儿来的一阵风,把一张挂得不稳的人脸吹落在地,楚含棠想当作看不见,却又耐不住自己心目中对这些人脸的基本尊重。 于是她弯下腰捡起来。 人脸的触感滑腻但又十分惊悚。 楚含棠将它视为烫手芋头,想立刻挂回原位,却在另一张珠帘的晃动间隙觑得一道坐在镜子前的影子。 她拿着人脸的手不禁一紧,撩起珠帘,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儿。 铜镜倒映出一张堪称绝伦的脸,一双与明亮的眼睛与其格格不入中又古怪地融合到一起。 坐着又披了别人的脸的谢似淮用手指缓慢地按过人脸边的贴合面,唇角微勾着,语气似温柔道:“楚公子,你终于跟上来了。” “你走得也太慢了……” 他穿了一件巫女服,站起来,几层裙摆散开着。
巫女服不是新的,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腰间没有平常的腰封,而是用一根细细的红绳绑着,以作腰带,绳子还吊着铃铛。 穿在谢似淮身上有种古老禁忌却又不可言说的美感,仿佛在为祭礼随时奉献自己,掺着血与肉的祭礼。 楚含棠惊讶地捂住嘴巴。 她想自己好像没有来得及问谢似淮今晚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肯定不是为了跟踪她这么无聊的事而来,应该是为了自己的事,原著没提过半句,楚含棠也不知道。 就算她不是什么花痴,也因看到这张脸而出神。 太美了,比池尧瑶还要美,谢似淮披着的人脸跟他自己本身的很相似,却又不是谢似淮的脸,唇若点朱,颜似笔画,阴柔到极点。 楚含棠看得眼睛也不眨, 如果院中的女子还活着,见到此刻披着人脸的谢似淮,恐怕不会以为他是巫女的孩子,而是巫女本人,再忍不住叫一声“邢女”。 谢似淮轻轻地抚上自己面上的人脸,莞尔一笑,“楚公子也喜欢这张人脸?” 他另一只手拿出卷皮画,摊开。 画上的人容貌跟谢似淮现在披着的人脸如出一辙,可以说是一样,足以证明这张人脸便是画上女子的。 楚含棠这才回神来,“这,这也是这间房间的人脸?” 女子既然获得了一张这么美的脸,那么为什么还要继续派男配出去寻长得好看的人回来? 谢似淮又坐下看铜镜里的自己,摇头道,“不,这张人脸不是这里的,是我以前从一个人手里拿到的,他也很喜欢这张脸。” 他用刀片割破养大他的男人的喉咙时,男人是露出个扭曲笑容的。 一个复杂又极端的笑容。 可当谢似淮从男人怀里抽出一张用帕子妥善包着的人脸,他便笑不出来了,还像个神经病一样疯狂扭动着身躯,加速了血液流干。 原来夺走别人在意的东西是这么愉悦,原来男人也有在意的东西。 谢似淮当时想笑,也笑了。 原来不是这里的人脸,难怪女子还要继续抓人,楚含棠看着谢似淮身上的巫女服,欲言又止问:“你身上的衣服是哪儿来的?” 这套巫女服漂亮是漂亮,可被他穿着……就有点儿怪异了。 他彻底转过身,正对着她。 “我来此处便是为了寻这一套巫女服,我曾见过我脸上这张人脸的画卷,却从未见过真人,寻到巫女服后,便想自己穿上看看。” “画上的人穿的就是这一套巫女服。”谢似淮淡淡道。 意思是说这套巫女服被女子藏了起来?她倒是从来没想过二者之间会有关联。 不过谢似淮也是奇怪,为了想现实地看画上的真人,竟然自己戴上了人脸,穿上了巫女服,这算是病娇对一件事的病态执着么? 楚含棠想了想还是朝谢似淮走过去,尽量不去看他此时的脸,“那我们现在该回去了吧。” 谢似淮却忽然伸手拉下她。 他们瞬间靠得很近,呼吸能拂到对方的脸上。 他高挺的鼻梁不经意擦过她鼻尖,惹得楚含棠颤栗,谢似淮垂了垂眼,“楚公子,你为何不看我?是觉得太奇怪了……不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