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四人已经不用再猜测是不是王团长感官出了问题,远处的山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天空升起,一眼望去像是无数个山峰汇聚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蒙古包圆顶,视线所及只能看的见圆顶的一侧,大群的飞鸟从无边无际的山林里被惊起,密密麻麻朝着四面八方飞走,很多碎石从山上倾泻而下落到了几人的周围。
原牧大喊:“快上车,顺着路绕到山的北面去”。四人抱着头也顾不了有多少碎石落到身上,快速的冲进车里。就这几秒钟的功夫,四人脸上身上都被砸出了不少淤青,所幸暂时还没有大的石头落下,不然路一旦被封,每个人都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王团长发动军车,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他不敢开的太靠外,万一失手冲下了悬崖怕是死的更直接,石雨下的越来越急,咣啷啷的在头上响个不停,不一会儿,车顶的钢板就被砸出了数不清的凹坑,前挡风玻璃也被砸出了好几条裂纹,再来几下估计就全碎了。
王宝义大叫:“还要多久才能到山的北面?”
王团长根本没空搭话,坐在副驾驶的小战士面色苍白,嘴里一直哆哆嗦嗦地不停念叨:“为共产主义事业献身,为共产主义事业献身,不冤,不冤”。
王宝义气急道:“到底是为了共产主义的什么事业献身,我们还不知道啊,冤死了!”。
“别说了,大家都还没死,帮王团长一起仔细盯着前面”原牧一把抓住小战士的胳膊给他从副驾驶上拽了出来,大喊道:“你坐后面,我们换个位置,我来看路,注意避开山上滚下来的石块,我们还不一定会死!”
整个山脉隆起的角度更大了,前方落下的已经不仅仅是碎石,还有很多手臂粗细折断了的树枝,山路变的越来越陡,原牧感觉军车随时都有可能爬不上去。
又拐过一个路口,原牧定睛看去,前方不远处堆满了塌陷的石块,公路也被压垮了一半,他还来不及说话,军车在刹车声中剧烈的撞了上去,巨大的惯性让军车侧着打了几个滚,直直的往悬崖里落下。
这一刻,他脑子一片空白,头狠狠的撞在了军车侧面的玻璃窗上,接着似乎又撞到了车顶,只感觉整个人在车厢里胡乱翻腾,混乱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跳出了军车,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原牧觉得自己还活着,只是手脚都痛的抬不起来,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这里是一处人工开凿的山洞,侧面不远处有一个小门仅供一人进出,四周墙壁一直到一人左右高的地方简单的涂了些混凝土,再往上就全部是光秃秃的岩石,上面还留着许多明显的凿痕。
他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脚上应该也有,就是抬不起身看,左手手背上打着吊针,透明的导管里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看样子他是被救了。他努力的转过头打量四周,发现旁边还空着几个床位,就是没人,不知道王宝义几人是死是活。
他正想着:怎么医院开在了山洞里。门口转身进来一个人,两人对望一眼,那人顿时吓的瞪大了眼睛,本来就圆圆的脸庞显的更加可爱。
“你,你醒了?”从语气中听的出她觉得非常意外。
“这里是哪里?”原牧的声音很虚弱。
“你,你等一下,我去喊赵教授过来”这女孩子明显还没缓过神,蹭蹭往外跑去。
很快山洞外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门口走进来几个人,待他们走到面前才看清楚一共是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刚才跑去叫人的小姑娘;另一个手上拿着一大堆资料,至少六十多岁,满头银发,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框黑眼镜,活脱脱一副和蔼的老教授模样;最后一个却是个无比漂亮的年轻女人,全身都被塞进一件紧身的黑色风衣里,明亮的眸子像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洋,乍一眼看去在脸上找不出一丝瑕疵。就这一眼,原牧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而且不是远远的惊鸿一瞥,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纤细的身影伸出一对精雕玉琢的手走到他身旁立刻开始仔细地检查他的身体。
这女人检查了心跳,看了瞳孔,轻轻地捏了捏原牧身上的几处绑着绷带的地方又慢慢的把他的四肢轮流抬起来再放下之后皱了皱眉头道:“汪教授,这恢复的太快了,看他头上的撞击程度我原来预计至少还要昏迷十天以上才可能苏醒,甚至永远醒不来。他的手臂、大腿骨、脚踝几处骨裂最厉害的地方正常来说现在应该都处于炎症期,但是你看红肿基本上都消退了,内部肯定在慢慢的产生骨膜,从我们救起他到现在才过了一天半的时间。”
汪教授俯下身来细致地看了一圈道:“确实,医疗我也略知一二,这种恢复速度很罕见”。
“就是可惜这里没有更好的仪器可以做全面的检查”这女人道。
“是啊,不然收集他的数据应该是比较有价值的,不过我们在这里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他差不多恢复了就送他走吧”汪教授推了推眼镜淡然地道。
原牧迷惑地看着这两人道:“我从小身体素质就比较好。”
这女人冷笑一声道:“要是用身体素质好就可以解释的话,我用的着这么奇怪吗?”。
原牧看这女人态度很高傲,心里有些气恼,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别人救了自己的命,这些小事算不了什么,他挤出一点笑容:“谢谢你们救了我,你们看见我其他三个同伴了吗?”。
“你还有三个同伴?”汪教授疑惑地道。
“是的,我们同一辆车上有四个人,本来是奉命要去大兴安岭地区五号边检站,但是车开到大兴安岭半路的时候,周围的这些山一直不可思议的往上升,我们来不及赶到安全位置就发生事故掉下了悬崖,怎么你们在崖下只发现了我吗?”原牧把情况大致的说了一遍,虽然王团长说过越少人知道越好,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事实上到了五号边检站之后接下来要干什么,根本没人知道,大概是如果一切顺利,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交接剩下的事,不过现在他们三人生死未卜,先把情况说明,找到他们才是最关键的。
汪教授面色古怪的从后面搬了张椅子坐下:“小同志,你到五号边检站来做什么?”
原牧回道:“浙江军区的王团长奉了上级命令带我们过来,具体来做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这年轻的女人明显楞了一下,接话道:“调令是我发的,你在浙江做什么工作?”
“我是杭州钢铁厂的炉工。”原牧道。
汪教授把手里的资料轻放在旁边的桌上,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那你就算伤好也不能走了,这里就是你原来要赶来的目的地。”
“这位是赵依然,”汪教授指了指这漂亮的年轻女人,“她四年刚从美国回来,是我们国内最年轻也是最权威的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博士同时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来这里之前在清华任客座教授,让你来这里的调令就是依然发的,因为这个项目的特殊性,我不能对你说太多。不过我们这里在未来几个月内会建几座以上单次熔炼容量在500T以上的大型高炉,特殊情况下会要求这些高炉同时工作,并将钢水灌注到整个基地的底部以加固地基。原因我不方便说,到时候你听我们的指挥就好,但是如何达到这一要求包括流槽过长钢水产生温降等等问题,还有很多技术细节要同你们商量,不过总之你来这里的工作内容就是这个。”
“至于跟你一起来的三位同志,我等会马上派人去搜救,”汪教授接着说:“事实上,可以说是我们救了你也可以说不是,因为一天前“大呼吸”发生的时候,我们基地也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去外面救人。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血肉模糊地躺在基地的外面,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是依然觉得你还有抢救的价值,这才把你救了回来,你对谁送你过来的还有没有印象?”
原牧茫然的摇了摇头,他对落下悬崖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且不论到底是谁救了他送他到基地门口,当时公路旁的悬崖深不见底,自己竟然还能活着有抢救价值简直难以置信,毫不夸张的说当时就该粉身碎骨了。
不过竟然是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执意要救她,原牧刚才心里的一点不快很快一扫而空,说道:“赵教授,谢谢你了”
“不用。”赵依然简单的回道。
汪教授站起身,摆了摆手道:“你出事故也是我们的原因,不是我们的调令你也根本不会遇到这种……。”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昨天这么诡异的事“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大呼吸”对整个基地的破坏很大,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身体还很虚弱也不便过多打扰。等会我马上通知工程队的几位同志来跟你确定坠崖地点,让他们停下手中的工作先去搜救其他三位同志”他又沉默了一会:“不过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大兴安岭公路边的悬崖个个深不见底,已经一天过去了,恐怕希望渺茫。”
原牧默然的点了点头,心中五味陈杂,但目前也没心情思考太多,尽人事,听天命,对王宝义他们而言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