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膳时分,一家人在一处用晚饭后顾皎月便提了此事。顾棠顾华不明就里,沈萱顾怀敏却知道这必定是女儿前世之。能被女儿记得,又郑重其事地写出来,此定然十分不凡。
顾怀敏肃然道:“把给我看看。”
顾皎月命人递了来,双手奉上:“阿耶请看。”
顾怀敏郑重接过,和沈萱一起翻看起来,他也是小地主出身,跟随陛下之前也在家务过农,此一看便懂。
此时他边看边点头:“这写得好,不是生虚言妄想之作。这些法子应当有用,你还给了陛下一份?”
沈萱感慨不已:“不想世上竟有如此好,我从前是孤陋寡闻了。此一出,胜过万千诗赋啊!”
顾怀敏鄙夷道:“那些浮华诗赋岂能与此相提并论!”
顾皎月掩嘴偷笑,她今生的阿耶阿娘及外公都是实用主义者,从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顾棠顾华也是好奇不已,不过此时轮不上他们看就是了。
顾皎月道:“我已往宫中送了一份,看陛下如何安排吧。我和李师叔想着先在庄子上验证一番,再在朝堂上公布。”
顾怀敏拍板道:“那地方太小了,城西外头咱家还有一处庄子,那边地势复杂,有坡地 、有旱地、有水田,你做什么都行。那些佃户部曲随你调用,他们这几年的租子免了,另按去年地里交租剩下的收成给他们发钱粮。这地就给你和师弟使唤,不许他们干涉了。”
顾皎月大喜:“阿耶威武!阿耶霸气!”
沈萱也道:“你外公那里有几家商户投靠,我改日也找找他们,看能不能搜罗些咱家没有的种子器具之类的。”
顾皎月也十分给面子,高呼道:“阿娘心怀天下,人美心善,必能青春永驻!”
夫妻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只剩两个儿子面面相觑。
顾棠茫然道:“小妹献上的农这么了不得吗?”
顾皎月心道:能上我教科的农,你说呢。
顾华十分捧场:“那小妹须得快些把剩下的写出来,我要好好拜读一番了。”
“那是自然,我之后只怕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大哥二哥帮忙呢。”
顾怀敏夫妻睡下后各有思量。顾怀敏素知女儿智慧过人,有意栽培她做岳父的继承人。今日之事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之前为女儿考虑的刘家的婚事就不太合适了,他得给女儿换个地位低些的丈夫,这样女儿才能更自在,专心治学。对女儿这样出众的人才来说,丈夫只会是她生命中无关紧要的点缀,他只需听话,自然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萱却是在想女儿这不是下凡历劫,而是来积累功德的吧。她表面上认同父亲丈夫说女儿只是有前世宿慧,心里却认定女儿是个下凡的神女,今天更是肯定了自己以往的想法。
顾家这边其乐融融,皇帝在宫里看了此却是着急得连晚饭都吃不香了。
他素知顾卿这个女儿聪慧了得,可不知道她如此了得啊。这可真是宝,可恨此时天色已晚,皎皎又是个女孩子,他不便召人入宫。否则他非得把人叫进宫来秉烛夜谈不可。
中原大地受战火荼毒已久,各项技艺断代缺失不少,农桑上不止没有半点进步,反而退步不少。他也看过农,可那些农涉及的内容极少,无甚大用。
如今得此宝,可见天佑大晋。皇帝可不是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世家子弟,他深谙此的重要性。他心里有些模模糊糊的想法,觉得自己能凭借此做些什么,可就是想不透。
他越想越焦躁,恨不能立时天亮。
顾皎月却不知皇帝如此着急,她有了目标,美美地睡了一觉。结果一大早就被侍女叫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起床任由侍女摆弄:“怎么这么早叫我起?”
侍女南星回道:“县主,大明宫刘总管已经在正厅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了,他说陛下宣您进宫觐见。”
顾皎月瞬间清醒了,不是,你们父子俩都喜欢一大早找人吗?心里不断吐槽,面上却是淡然道:“那你们快着些吧,简单给我梳个发髻,戴顶花冠吧。”
侍女们便快速伺候她梳洗穿戴起来。等穿戴完,她在房中几口喝了碗粥,吞了两块点心,立刻出去见刘述了。
到了正厅,刘述先起来行了个礼:“县主,陛下急召。”
顾皎月应声道:“麻烦刘总管了,我已收拾好了,马上就可以进宫。”她想了想,又再问了句:“陛下有没有叫别人?”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刘述立刻回道:“禀县主,只有太子殿下。”
顾皎月边往外走边想,那陛下和自己想的一样,要稳一手,不想搞得人尽皆知。
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闭目养神,后悔走出这一步吗?
明明只要救了太子,顾家就安全了,她也安全了。下半辈子就可以咸鱼躺了,等着她的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无需像前世一样劳累。
她又想起了当天在农庄看到的佃户,衣衫褴褛、面似骷髅,脸上只有麻木,顾皎月深深叹了口气。
到了宫门口,她抬头望了望这高高的宫墙,她心道:“不后悔,我好好一个人,总不能下半辈子混吃等死,什么都不做。人这一生,总要有点追求的嘛。”
这边皇帝已等得不耐烦了,萧瑾却是优哉悠哉地斜倚在一旁。见到顾皎月快步走进殿来,皇帝直接挥了挥手:“快别行礼了,你昨日给朕的册子是怎么回事呢?”
顾皎月还是拜了一拜,道:“陛下,这是我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孤本。”她顿了顿,“当时翻看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治猫治狗治鹅治鸭的法子,我心里好奇,就一直看下了。”
“前几日在农庄查看田地,就忽然想起来这本了。当时我问了李员外郎里一些问题,他竟是不知。我才发觉此可能不同寻常。”